25 第 2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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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村長家到學校,有不近的一段路。

薑頌他們早上六點多起來,走到學校太陽都挺高了。

學校的大門看著有些年頭,學校門口題著「白雲山小學」幾個字。

看見那字薑頌才想起來,父親活著的時候,時不時讓他幫忙寫幾個字,大多就是這種門頭牌匾。

隻是寫得多了,他並記不得具體的內容,但自己的字終歸是認得的。

村長見他盯著校門口的牌子,有些感懷,「這是過去薑老先生叫人送來的,多漂亮的字,舊了也能看見風骨。」

「寫得一般。」薑頌輕聲說。

他寫這幾個字的時候年紀還輕,不懂得這世界上的許多緣故。

學字也隻是九成學形一成學韻,難得有精氣神。

走在旁邊的書記聽見他這麼說,很低地「嘁」了一聲,「不懂裝懂。」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顧長浥輕輕笑了一聲,偏頭看向書記,「看來您很懂字。我恰巧認識這位寫字的人,要是他願意重新給你們寫一副字,你願意親口向他道謝嗎?」

「長浥。」薑頌微微向他挑眉。

書記看了看顧長浥,多少帶著些不以為然,「你要是能請這位老師來,就算你不提,我也會向他道謝的!」

他又轉向村長,「我上課去了,有什麼事再喊我。」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村長有些尷尬地看看他們,「不好意思啊,書記也是我們這個小學校的校長。今天估計又有家長來辦退學,他心情不太好。」

「退學?」薑頌皺眉。

「是。」村長無奈地點頭,「因為這幾年學校的資金不足,留不住老師。除了來支教的,三個年級也就一個老師。」

薑頌沒說話,跟著村長參觀學校。

操場一看就是很久沒有維護過了,紅綠的橡膠早被踩破了,露出底下陶色的土地,顯得尤為格格不入。

教學樓是完好的,但大部分教室都空著,為數不多的學生擠在一樓的兩個教室裡。

樓體上的白瓷磚脫落了一些,但也還能看出當初剛建成時的光潔方正。

薑頌還到教室裡去溜達了一圈。

就像是村長說的,一個班裡的學生學的東西參差不齊。有的還在認拚音,有的就已經在學乘除法了。

「這教學樓……大概是什麼時候蓋的?」薑頌問村長。

村長幾乎沒怎麼想,「差不多十年前了,薑老先生的基金會撥過來,和操場一起建的。」

「那後來呢?」薑頌很平和地問他:「後來不是應該每年都有款項撥過來嗎?」

「是,之後的三年都是有錢的。」村長嘆了口氣,「那時候老師的工資都是從捐款裡麵出,每年都有新的課桌和送過來,學生在學校吃的牛奶和雞蛋也都是拿那個錢買的。」

薑頌看了看顧長浥,沒接著問下去。

其實也沒什麼可問的了,村長的意思已經很明白。

再之後就沒錢了,所以才會有今天這副敗落的樣子。

村長有些支支吾吾的,「你們都是大城市來的貴人,我好多話說得不動聽。但是您也姓薑……」

薑頌看著他。

老人舔了舔因為年邁而乾癟的嘴唇,很緊張,「您姓的薑是薑老先生的薑,還是,薑正忠和吳總的那個薑?」

「小頌!」薑頌還沒開口,就被楊廣源在肩上拍了一下。

「楊總。」薑頌略看了他一眼,打了個招呼。

「真沒想到你會親自來,我以為就邢……」楊廣源看見薑頌身後站著的顧長浥,立刻兩隻手伸過去,「顧總,您怎麼也親自來了?我打一老遠就覺得這扇麵身子像您,但是愣沒敢認!」

村長稍微有些尷尬,可能是怕楊廣源聽見剛才自己問薑頌的話,局促地笑著,「你們都是認識的,是吧?」

「不算認識。」顧長浥直接忽略了楊廣源伸過來的手,微笑著回答村長。

楊廣源若無其事地收回手,依舊賠著笑,「嗐!那是!我認識顧總,但是顧總怎麼會認識我們這種蝦兵蟹將。」

他隨意地看了看四周,「喏,這學校還不錯,樓和操場都挺好的,根本不像這麼窮的地方嘛!」

村長的笑裡帶著焦灼,「可是我們都留不住老師,每個月都有學生不上了,光有樓和操場……」

「哎——你不要這麼急嘛!我們這不是帶著錢來的嗎?」楊廣源兩手叉著月要,派頭十足,「羅馬也不是一日建成的,就算我們一口氣把錢全給你,你也得花時間來請老師對不對?」

老村長臉上有遮不住的憂慮,「可是去年和前年還有……」

「誒呀老村長!我說了不要急你就不要急!」楊廣源打斷他,「今天我們在這兒,好山好水都見到了,光說錢的事情,太俗氣了!」

村長似乎對這個流程也不陌生,無奈中強打精神,「那我找人帶你們到山裡轉轉去。」

「這就對咯!」楊廣源一拍手,要去攬薑頌的月要,「我聽說這山上的鹿不少,這麼重的濕氣不得來點火力壯的……」

「不了。」薑頌從他身邊站開,「我不感興趣。」

楊廣源並不善罷甘休,還要拽他的胳膊,「難得到這種原生態的地方來一趟,窮鄉僻壤的享受不了好床好鋪還能沒吃沒喝嗎?」

「他說,他不感興趣。」顧長浥很輕地開口,微微垂眼,看著楊廣源。

那一眼把楊廣源整個身子都看涼了,他不明就裡地問顧長浥,「哦,那顧總和我一起?」

顧長浥偏頭看著他,一側的嘴角小幅度地抬了起來。

那個表情,就像是小孩子在把鹽撒在活蝸牛上之前,那種期待又純真的殘忍。

楊廣源嘴巴囁嚅了兩下,最後小聲說:「那……你們先回招待所休息。」

說是招待所,其實也就是兩排臉對臉的板房,薄薄一層牆皮,白漆都快掉沒了,露出來裡麵藍灰色的合成板。

地板也是三合板直接摞在土地上鋪的,一走嘎吱嘎吱響,有的地方還會泛上來泛紅的泥水。

邢策上午沒跟著他們一起,早就到招待所落了腳,盤著腿在房間裡核對書記給他的財務報表。

聽見薑頌進門,他抬了抬眼,「回來了?」

薑頌懶懶散散地攤到床上,「嗯。」

「姓,顧的呢?」邢策朝門口掃了兩眼,也沒看見別人。

「不知道,到外麵跑著玩去了吧,小孩子待不住。」薑頌翻了個身,看著他的電腦屏幕,「查得怎麼樣了?」

「這個賬抹得就離,離譜。」邢策把屏幕轉給他,「全都是修繕費和,管理費。你,你上午看得怎麼樣?」

「幾年分到白雲山大幾百萬,全都用來修理?沒有一點兒實物?」薑頌挑挑眉。

「還有勞,勞務,給老師的。」邢策抓抓頭,「給老師們一個月開十多……萬,這種地方,有多少老師?」

薑頌冷冷地笑了,「一個月十多萬。」

「快,快比我掙得多了。」邢策撇了撇嘴,開了句玩笑。

「這種能查嗎?如果沒有查到錢最後落在本校老師的戶頭,」薑頌問他:「算不算是詐捐?」

「隻要錢到了就,就不算,」邢策搖頭,「如果他們變著法兒地把錢拿,拿回去了,也沒辦法。」

「那就隻能抓現行,是嗎?」薑頌用指節摩挲著下巴。

「對。」邢策嘆了口氣,「不會很容易,但是我會留人在,在這邊盯著。」

「嗯,如果能坐實吳家詐捐,多少能讓他們老實一陣了。」早上起得早,上午又走了不少路,薑頌稍微有些沒精神了,扌莫出一支黃金葉點上。

「抽抽抽!」邢策不滿意地瞪他,「破身子板兒還這,這麼能作!」

「想事兒呢。」薑頌被煙嗆得輕輕咳了一下。

「甭想呢先,先想中午吃什麼?」邢策伸手奪他的煙,被他躲開了。

「不餓。」薑頌回答得乾脆利落。

「你吃飯是真的,老大難!」邢策忍不住發愁,「我兒子要,要是你這德性,早給他揍扁了!」

「虐待兒童犯法啊我警告你,」薑頌拿煙點點他,「不許打小孩兒。」

招待所的門還是那種最老式的包銅圓把手,一擰開「嘎吱」一聲,顧長浥從外麵進來了。

邢策意見挺大,「哎哎,怎麼不,不敲門呢你?」

顧長浥看了一眼薑頌手裡夾著的煙,把一隻貼著牡丹花紋樣的保溫桶扔到薑頌麵前,「喝了。」

薑頌盤腿坐在床上,把保溫桶擰開,看見裡麵臥著一隻安詳的老母雞。

他抬著頭看顧長浥,忍不住笑了,「這都是坐月子的人喝的,你給我這個乾嘛呀?」

邢策正含著一口水,「噗」地就全噴在地上了,「誰跟你說的坐,坐月子才能喝?」

薑頌抱著桶莫名很開心,抽了抽鼻子沖著顧長浥笑,「很香,你從哪兒弄來的?」

顧長浥看了看他,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薑頌從床上跳下來,抱著罐子追出去,「我喝我喝,我又沒說不喝,乾嘛不高興呀?」

「薑先生隨意,沒人逼著你喝。」顧長浥穿著帽衫和休閒褲,讓薑頌想起來過去他還在上學時候的樣子。

「你生什麼氣呢?」薑頌歪著頭,笑嘻嘻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你笑,」顧長浥緩慢地轉過頭來,用冷冰冰的眼睛凝視著他,「我就會感到生氣。」

這話說得薑頌心裡一梗,但他還是忍不住逗逗顧長浥,「那我就不笑了?」

顧長浥盯著他沒動。

薑頌的笑有些繃不住,自己給自己台階下,「雞湯我一會兒就喝,現在還有點事兒,先回去了?」

顧長浥挪開目光,兀自走了。

薑頌看著他漸漸走遠的背影,眉頭擰得很緊,「怎麼越來越魔怔了。」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在短信界麵打下一行字。

*

消息是準備發給周秘書的,薑頌打好了字,最後還是全刪了。

他慢吞吞地回了房間,看見邢策還在電腦前麵忙活,就抱著雞湯慢慢喝。

那個味道薑頌一嘗就能嘗出來,肯定是顧長浥親手做的。

這裡人生地不熟的,雞倒是好說,他從哪兒找的地方親自燉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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