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我的第一雙回力鞋(1 / 2)

加入書籤

世界銀裝素裹,下過雪後,天氣比較寒冷,好在我們西麵北麵都是龍門大山,擋住了可怕的西北風,我們就像它的孩子,得到了它的庇護。

雖然路難走,親戚朋友還是陸陸續續都來了,由於男女雙方都有親戚朋友,所以比造房子辦的上梁酒陣勢要大,接來的桌子就有十多張,屋裡屋外都已經擺好。偶爾有人喊我的小名:「餵,小奶娃。」我也隻是害羞地笑笑,不知道怎麼回應,因為壓根兒就不認識。

時間很快,轉眼就要到12點了,聽見有人還在議論新娘子什麼時候到時,突然有人大喊:「來了來了,新娘子來了……」

聽聞新娘子來了,親戚朋友馬上朝進來的那條小路望去。遠遠看見長長的隊伍浩浩盪盪朝我家走來,肩挑背扛,兩人一組抬著嫁妝。走在最前麵的是大哥,推著新買的「鳳凰牌」加重自行車,後座上的新娘子一身紅裝顯得格外艷麗。隊伍後麵有肩挑新被褥的,有抬衣櫃的,有抬梳妝鏡的,還有新式的高低床(這個年代出現一款流行的高低床,床頭靠背高出床板五六十公分,靠背沒有多餘的花樣,是長方形的,與老式床的復雜工藝大為不同,它代表社會進入到一個嶄新的時代)等。接親的隊伍有說有笑,嘴裡很多還叼著香煙。

很快隊伍就來到大院口子上,大姑爺二姑爺點燃早已準備好的鞭炮,「劈裡啪啦」響起,人群開始鬧騰起來。此刻所有人展露出來笑容,情緒高漲。

我們家鄉新娘結婚時,已經不需要再蓋頭巾,一眼就能看清新娘的長相。謝姐把平常的長發已經盤起,還插上了紅色的的頭花,一件紅色小棉襖外套了件紅色的小翻領外套,月匈前還戴了月匈花,看起來很喜慶。但奇怪的是謝姐臉上沒有什麼笑容,大家也感到奇怪,有人還在議論:「這新娘子有什麼委屈嗎?再怎麼樣場麵上也不能使臉色呀!」

當大哥拉著謝姐要跨進大門的時候,謝姐怎麼樣都不願意進,讓人很奇怪。難道這不是她想要的家?不是她最中意的男人?不是她要得婚姻?還是她要後悔?所有人都在猜測是什麼原因,七嘴八舌開始議論起來,弄的我們全家人也很尷尬。

後來我也是聽人說才知道,因為當天有些環節按照舊習俗應該給紅包,但是我們家堅持新事新辦,所以謝姐和娘家人都很不高興,在婚禮上還爭吵了很久,雙方差點動手打人,還好在場的親戚朋友都一個勁的拉住了。

好在雙方都沒有意氣用事取消婚禮,而是在眾人的勸說下把婚禮進行完了,隻是雙方都沒有想象中那麼開心。大哥謝姐是相愛的,但是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矛盾我小時候並不理解。其實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過思考,好日子是要靠兩個人努力才會得來的,而不是在都沒有實力的情況下,去要求對方不可能實現的目標,即使相互傷害也換不回一夜暴富,反而傷了感情,忽略了愛和遠方的風景。

後來我還聽說成為大嫂的謝姐和她娘家人,遇見劉孃這個媒婆,還會無理取鬧數落一番,怪她當時沒有好好跟雙方溝通,要不然就不會走進這個家庭,也不會耽誤了謝姐的一生。

可能我大哥對謝姐有真愛吧,一次次忍受著謝姐越來越壞的脾氣,包容著她的無理取鬧。但事情總是有度的,超越了大哥的忍耐範圍,也會暴揍一頓,大嫂一個女人家當然乾不過一個男人,就會哭喪著要回娘家,剛開始大哥還會勸阻她,但經常這樣,大哥也是心力憔悴,懶得去理會了,久而久之她也不會去娘家了,但是找茬的毛病一直不改,好像來到這個家就是為了吵架來的,讓人不得安寧。

大哥大嫂也就這樣吵吵鬧鬧過了一輩子,隻是他們的情緒也會波及到我們這個大家庭,每個人的臉上很難再看見毫無顧忌的笑容,就連一向愛講大道理,鐵麵無私的父親也束手無策。也是因為家庭的不和諧,總是吵吵鬧鬧,後來三姐經人介紹,選擇了遠嫁,去了千裡之外的浙江,估計也是想眼不見心不煩吧。

我年齡小,沒有想太多,在這個家裡,我除了要用心思麵對父親外,基本上屬於沒心沒肺的存在。我的一門心思都在學校,把老師交代的事情認認真真做完,拖著時間才回到家裡,再來討好父親。

大哥的婚姻風波結束,即使缺乏了生活的情趣,日子還得往前走。

過完年,我又回到學校,開始完成三年級下半學期的學業。

春天的陽光照著大地,給萬物帶來了生機。太陽開始從地球南赤道線向北方移動,四五月的天氣,人們開始脫去外套,棉襖,穿上長袖單衣或者襯衫。田間地頭都是農民忙碌的身影,一年的春耕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

好不容易家裡的秧田插完秧,上了岸,而我,卻要為即將到來的六一兒童節發愁。

我讀書沒有什麼衣服鞋子穿,很多時候穿的是四哥不能穿的衣服,褲子,年景好會做一套小孩版的中山裝,還有綠膠鞋,都是穿到實在不能再穿了,再又重新找裁縫做,鞋子又到百貨商店去買。這一年我死皮賴臉要求母親給我買一雙白色帆布鞋。

白色帆布鞋我記得有「回力」 牌,還有其它的雜牌,這種鞋一般是讀書的學生或者搞運動的人穿的,所以通常都叫運動鞋。如果誰要是穿上這白色的運動鞋,那在同學之中肯定是很顯眼的,能得意好長一段時間。

母親經不住我軟磨硬泡,過年時給我買了一雙舊鞋,雖然是別人穿過的,我也特別珍惜,很多時候舍不得穿,不上學的時候我就找爛得舊鞋穿,天氣熱了我就光著腳,免得浪費鞋子。小孩子都愛鬧騰,蹦蹦跳跳特別費鞋,破個洞,拉個口子是很正常的,鞋幫一圈也都起了毛須,整個鞋子不像新鞋那樣潔白,已經有點發黃。就這樣一雙鞋,是我一段時間的榮光,我隨時讓它保持乾淨,在學校有大型活動時我還會給它做加工美容。人是越缺什麼越在意什麼,再加上自尊心作崇,認為自已是班長,就必須起到帶頭的作用,不能邋裡邋遢。

再過幾天就是六一兒童節了,這兩天連續的陰雨天氣,讓我不能穿我原來的破布鞋,氣溫不高也不能穿去年的涼鞋,隻有把那雙心愛的運動鞋拿出來穿。

眼看六一逼近,鞋已經很久沒有洗過了,粘滿了泥土,白色的鞋麵都快被覆蓋完了。六一有大型活動,又沒有鞋子換,總不能要求本不富裕的家裡再買一雙吧,即使要求了也是沒有用的,在大人眼裡,什麼活動不活動的,人活著才是最真實的。

六一,學校要表演節目,我作為班長,肯定是要參加的,但是這雙鞋怎麼見人呢?但是如果洗了,我要麼光腳,要麼穿涼鞋。但是學校還沒有人開始穿涼鞋,光腳倒是也有,但都認為那是很窮的家庭,穿不起鞋,我作為一個班長,總不能讓別人說三道四的吧?我是天天為此事憂心忡忡,不知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六一國際兒童節,是個大型節日,解放戰爭以後在我們國家是很受重視的,意味著國家很重視兒童的教育和身心健康。這個節日也是我們小孩子翹首以盼的,因為這天可以穿漂亮的衣服、鞋子,很多同學會在老師的帶領下編排舞蹈,在六一當天給大家表演。雖然服裝不是很統一,但個個都保持乾淨整潔。

我們班排練了一個合唱節目,我是領唱,這鞋和服裝要是不整潔,肯定是要被扣分的,這是我焦慮的原因之一。

衣服我有一件白色的舊襯衫,也是人家給我的舊衣服,平常也是不怎麼穿,當然就是乾淨的。在這個年代,白色運動鞋還可以保養,泛黃的鞋麵可以到百貨商店買一種鞋粉,擦在鞋子上就會變白,看起來給人的感覺很新,這種粉跟石灰粉差不多,但比石灰粉更白。

但是我沒有錢,買是不可能的,於是我就想辦法去修房造屋的工地上找石灰,人家看我拿的也不多,還是個小孩,也就沒說我。

五月三十日,雖然沒有下雨,但天色依然陰沉,思考了很多天,為了追求乾淨的效果,一大早我狠下心把鞋子洗了,隻祈求太陽能出來,這兩天的時間它能乾,那六一就可以漂漂亮亮的去參加活動了。

但事與願違,這一天都沒有出太陽,三十一號一大早出門看,這天色也沒有要晴的意思,我心裡開始著急,想想六一總不能穿雙濕噠噠的鞋吧?

在遇到事情時,人的腦子是在不停轉,馬上就想到拿到灶膛裡烘烤。早上要煮早飯和豬食,我正好燒火,鞋子就可以放在灶門前烘乾。

煮豬食的灶裡是燒的煤炭,火勢很均勻,不像稻草麥草火忽大忽小。我心比較急,感覺在灶門前烤了很久都沒有烤乾,情急之下,我拿起火鉗,夾起鞋子就往灶膛裡放,想快速烘烤乾。但沒有掌握好距離和時間,也不知道灶膛的溫度很高,沒一會兒就聞到燒焦的橡膠味。我趕忙拿出來一看,鞋底邊緣有的橡膠都開始融化了,鞋帶差點還燃了起來,趕緊用手拍了拍。

我仔細一看,整個鞋麵由於溫度過高,都變得焦黃了,鞋帶鬆散的頭子已經燒黑,真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下該怎麼辦?越來越難看了。我拿著鞋,心裡七上八下難受無比,緊縮著眉頭,眼睛看著焦黃的鞋和燒黑的鞋帶,腦袋不停的開始翻轉,想要快速找到解決的辦法。

想來想去也沒有辦法,再看看另外一隻鞋,顏色完全不一樣,不管怎麼樣,總得顏色一樣吧?沒辦法,心一橫,咬牙又把另外一隻鞋也放進灶膛裡烘烤。有前車之鑒,我放在了灶門口,還時不時拿出來與另一隻鞋做對比,最後在一陣謹慎操作後,兩隻鞋的顏色好不容易接近了,就不敢再烤了。但鞋底依然很潤,沒有乾透,隻有看白天會不會陰乾了。

我拿著鞋子去了後屋屋簷下,拿來石灰粉,用板刷一點一點塗刷在鞋麵上,最後一看,總算白了許多,心裡 很是滿意。但是那根燒焦的鞋帶頭,沒有什麼辦法讓它完好如初,剪掉吧又短了,不管它吧,跟整個白色運動鞋極不協調,很是別扭,這樣穿出去人家肯定知道我是烤乾的,一猜就知道我家裡窮,隻有一雙鞋,那得多尷尬呀?

我雖然年少,但是知道什麼是麵子,一般我會極力掩飾自已的家境和在家中的地位,不想別人瞧不起我和我的家庭,怕別人以此還傷害我的自尊和我尚未發育成熟的骨氣。

在困難年代有解決困難的辦法,其實鞋帶在小雜貨鋪是有的賣的,商家把大環境下的商業研究的很仔細,隻要有錢就可以解決這樣的小問題,但關鍵是我沒有錢,還真的想把鞋帶換了,怎麼辦?

在學校一上午我都在想這個問題。中午放學我慢吞吞地走回家中,看見父親在整理舊書舊白紙,還有些撿來的廢鐵。

我剛放下書包就聽見父親在喊:「餵,小奶娃。」

「嗯。」我馬上回應道,又立刻走到父親麵前怯生生站著等他吩咐。

父親看了看我,恨不得踹我兩腳,他弄不明白我為什麼這麼怕他,越是怕,他越感覺到我懦弱,我在他麵前就是個不成器的孩子,厲聲對我說道:「把廢紙爛鐵拿到收購站賣了,回來的時候在巷子門口小店給我買兩根『雪竹』煙回來。」

那時候父親買煙經常不是一包一包的買,而是幾支幾支的買,我也能體會到家中在大哥的婚姻後真的沒什麼錢了。

我拿來小背簍,把廢品裝了進去,還好不多分量也不重,我背上他就快步走向收購站,生怕他在背後給我一腳。

當我賣完廢品,拿著不到一元的散錢時,內心起了波瀾。看著手中的錢,想著六一要用的鞋,太想抽出一點錢來去買兩根鞋帶,但是又不能讓父親知道,怎麼辦呢?我邊走邊在想這個事情。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其他相关阅读: 都市之悟空歸來 我與那位尚書大人 穿成和男主協議結婚的炮灰 讓你通關副本,你跑去談戀愛? 夢界奇遊 實教:你有資格做我的對手嗎 奪天仙途 直播女裝,直播間卻混進仙界大佬 人渣的一百種用法 我和我的修士si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