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拾陸(1 / 2)
和奈落的冷戰解除後,紗織明顯感到周圍的人鬆了一口氣。
照顧她起居的侍女們就差沒把「謝天謝地」這幾個字寫在臉上,還有人提起衣袖按了按眼角,看不出是欣慰居多還是劫後餘生的慶幸更多一些。
「太好了。」
好像她和奈落和好是什麼值得慶祝的大喜事一般。
這份莫名其妙的感覺,在旁人向她隱晦提起過繼的事情時達到了頂峰。
「您不喜歡孩子嗎?」幫她梳理長發的侍女問道。
紗織失去意識昏睡了三個月,在這期間她的頭發長了很多,周圍的人都勸她可以把頭發留得再長一點,但紗織隻覺得麻煩。
頭發太長了,容易落進眼睛裡遮擋視線,行動起來也不方便,在沒有吹風機沒有電力的年代保養起來更是夠嗆。
紗織考慮著要不要找把剪刀,哢嚓一下把頭發剪到肩胛骨的長度。
「如果不方便的話……」梳著她頭發的動作頓了頓,那名侍女輕聲說,「您可以過繼一個孩子到自己膝下。」
紗織:「……」
哈?
對方的思維跳得太快了,她一時忘了反應,大腦直接空白了一下。
戰國時代的人通常比較短命,武家極其看重子嗣,為了延續血脈鞏固統治,從旁係過繼孩子到本家的做法相當常見。
但奈落不是人,她現在也不算人了。
他們倆現在都還沒到七年之癢,確定關係這才幾年,周圍的人居然已經開始催繼承人的事了。
紗織卡殼卡了好久,不知道要如何和對方解釋,想要繼承人的話不應該找她,而是應該找奈落說去,他才是負責生孩子的那個。
「夫人?」
「……沒事。」她最後隻能輕咳一聲,「這件事你不用擔心,真的。」
紗織沒有再見到那名侍女。
第二天晨漱時,幫她梳理頭發的侍女換了一個人。
沒有人覺得這件事有任何詭異的地方,那名侍女仿佛從未存在過,痕跡從城中消失得乾淨徹底。
紗織就覺得有點頭疼。
這才過了多久。
「……你又做什麼了?」
奈落涼涼地看了她一眼。
他冷笑一聲:「妄圖插手政事的侍女,你覺得會落到什麼下場?」
紗織張了張口,指他指了半天,最後投降般地嘆了口氣。
「人還活著嗎?」
瞧瞧她的底線都退成什麼樣了。
奈落表情不悅,好像她不應該為區區一個人類和他叫板。
他眯了眯眼眸,語氣變得有些危險:「沒死。」
這個回答似乎已經是極限了。
——「你當時就應該給他好看。」
神樂靠在廊簷的陰影下,啪的一下打開手中的扇子,又啪的一下將扇子收了起來。
她和奈落是單方麵水火不容的關係,奈落並不怎麼把她放在眼裡,但神樂拒絕和奈落共同存在於一個地方,有她沒奈落,有奈落沒她。
紗織見到神樂的次數不多,她今天破天荒地回來了一趟。
「來看看你死沒死。」這麼說著,神樂用嫌棄的眼神將紗織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打量完畢,神樂露出有些古怪的神情。
「果然。」
她的口氣說不上多麼驚訝,仿佛早就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臉上寫滿「我就知道奈落那家夥是個混蛋」這句話。
紗織:「是啊,我不做人了。」
倒不是她不想做人,而是當時那個情境下,她隻有不做人這一條出路。
神樂恨鐵不成鋼:「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你就這麼原諒他了?」
紗織硬氣十足地說:「我才沒有原諒他呢,我現在就等著以後翻舊賬了。」
以後吵架的時候,呔的一下把這件事翻出來,打出會心一擊。
「……」神樂翻了個白眼,「我信你才有鬼。」
她抬手拔下一根羽毛。
「哎,就走了?」紗織遺憾地看著她,「不留下來一起吃頓飯嗎?」
神樂每次都來去如風,好像生怕沾染上這個城裡奈落的氣息,在這裡多待一刻都渾身不自在。
她嫌棄地嘁了一聲:「不了,想到奈落那張臉我就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庭院漲起呼嘯的長風,吹得人的衣衫獵獵飄動,紗織抬起頭,看著那道身影乘風而起,眨眼就消失在了碧藍遙遠的天邊。
好像特地回來一趟就真的隻是為了看看她還在不在喘氣似的。
庭院的蟬鳴再次綿延起伏,腹部忽然貼上微涼的觸感,紗織一低頭,神無安安靜靜站在廊簷下,像存在感稀薄的霧氣一樣,總是出現得悄無聲息。
神無抱著從不離身的鏡子,另一隻手輕輕放到了她的肚子上。
紗織的思路跑偏了一瞬,差點提醒神無想要弟弟妹妹了的話應該去找奈落,但她很快回過神,意識到對方抬手觸碰的,是她腹部那塊致命傷。
小姑娘表情木然,虛無縹緲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
「……痛嗎?」
簡簡單單一句話,感動得紗織差點跪下來。
她也確實跪了下來。
「神無!」膝蓋觸地,紗織一把抱住瘦小的妖怪,「你在擔心我嗎?」
她感動得熱淚盈眶,心髒都熱乎起來。
「早就不痛了。」
神無的頭發很軟,雪白的發絲扌莫上去冰冰涼涼,小小的一隻妖怪可以完全被人圈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