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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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1

兩個月後,秦鬆和小葉被警方抓回來,卷走的那筆錢早已被他倆揮霍一空。他倆歸案,未能給陳鳴鶴的工廠帶來轉機。

曾經鬧得沸沸揚揚的毒飼料事件,終究還是被時間的河流沖走。

春去冬來,花開花謝,一切又歸於平靜。

房子賣了,轎車賣了,陳鳴鶴一夜之間變成了窮光蛋。

陳鳴鶴摘下了整天架在鼻梁上的象征文化人的眼鏡。

2

靜下來的時候,陳鳴鶴常常想起,高三最後一次參加接力賽,他主動要求跑最後一棒,結果意外摔倒在跑道上,眼看到手的第一名泡湯了。

時隔多年,馮家偉也遭遇滑鐵盧。

陳鳴鶴常將這兩件事聯係在一起。每每這時,冥冥之中他感到這一切似乎是命中注定的。可是,他從來不相信命運,篤信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

他做夢都想東山再起,但是,的確找不到啟動資金。

公司封了一年多,陳鳴鶴一直在家裡閒著。實在閒不下去了,他在街上開了家燒烤店。怎麼說,他也是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大老板,竟然烤起羊肉串,許多認識他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議。

今非昔比,陳鳴鶴已不再是陳總,如今他除了外債,什麼都沒有。隨便從街上拉個人出來,都比他富有。即便身無分文,也比他好過很多,最起碼別人沒有那麼多外債。

大老板賣羊肉串,也算是不小的噱頭。來這裡的顧客大都想體驗一下,大老板為他們服務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也許是這個原因,陳鳴鶴燒烤攤兒的顧客格外多。

當然,也有許多顧客是春鳴公司以前的員工,他們來這裡,不全是為吃燒烤,而是想照顧一下昔日老板的生意。他們每次離開都會問:「陳總,公司什麼時候重新開業啊?隻要你一句話,我們還會回去!」

每每這時,陳鳴鶴都是有氣無力地搖頭說:「別叫陳總了,陳總已經死了,還是喊我名字吧。」對於公司重新開業的事,他隻字不提。

陳鳴鶴曾經狂熱的心的確已經死了,他認為春鳴公司永遠也不會開業了。不止是他,所有認識他的人都這樣認為。

鹹魚翻身,隻是說說而已。鹹魚如果翻了身,肯定不是鹹魚。

精明人輸在女人手上,真是怪可惜的。來吃燒烤的和路過的人,嘴上不說,心裡都是這樣想的。

陳鳴鶴那張白胖的臉,已被油煙熏成黛黑色,像抹了一層鍋底灰。他的穿著不再像以前那麼講究。有時天熱了,他赤身上陣,一邊吆喝一邊烤。不知道他底細的人,誰都不會相信,眼前這位袒月匈露背的漢子,曾是一家公司的老總。

陳鳴鶴的燒烤攤生意很紅火,一個人忙活不過來,沈玉杏便來幫忙。她是學音樂的,嗓音格外好,又長得標致,沖著路人喊一嗓子,或是高聲哼上一曲,那些男人看她一眼,便感到若不停下來吃幾串烤烤,喝幾杯紮啤,都對不起眼前這位美若西施的老板娘。

3

日子在忙碌中一天天過去。

陳鳴鶴現在的囧境和以前風光的日子相比,的確有著天壤之別。如今,他整天累得月要酸背疼,賺的還是小錢。以前,他一頓飯的花銷,現在一年也賺不回來。

剛開始,一家人有些不適應。有時,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陳鳴鶴經常莫名地發脾氣。脾氣沖誰發的,他也不知道。家裡隻有三個人,既不是沈玉杏,又不是兒子。

見陳鳴鶴心情不好,沈玉杏就勸幾句。陳鳴鶴便換了個人似的嗬嗬大笑,說:「大丈夫能屈能伸,這麼點挫折,又能把我怎麼樣?」

兒子還小,原本在一家條件很好的幼兒園上學,自從公司倒閉,就轉到一家普通的幼兒園。為這件事,陳鳴鶴還掉過眼淚,感覺對不起兒子。

他曾暗暗發誓,有一天一定要將兒子送回到那家條件好的幼兒園。可是,隨著時間推移,這個誓言已被他漸漸淡忘。

時間久了,陳鳴鶴夫婦漸漸感覺到,其實這樣的生活也沒什麼不好,很踏實,很充實,也很幸福。

4

馮家偉和郭乘峰有空就結伴去陳鳴鶴的燒烤店,若是客人多,他倆就充當夥計,又是送烤串,又是倒紮啤。

陳鳴鶴對此隻是笑,一句話也不說,他倆願意乾啥就乾啥。在他看來,似乎他倆就是他花錢雇來的夥計。

等客人走得差不多了,他倆才拿些羊肉串、雞胗兒,再倒杯紮啤,邊吃邊喝。

客人少了,他倆就招呼陳鳴鶴一起過來喝酒。若是陳鳴鶴忙,馮家偉便倒杯冰鎮啤酒送過去,他知道陳鳴鶴就愛這一口。

陳鳴鶴盯著炭火上的肉串,生怕一不留神會烤糊。他看都不看,伸手將酒杯接過來,仰頭將啤酒灌進肚子。馮家偉快速將空酒杯接過去,兩個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每每這時,沈玉杏和郭乘峰便在不遠處抿嘴笑。

有時候,客人走光了。三個人便坐在一起痛飲。不過,不等他們喝過癮,沈玉杏就將酒杯搶過去。

他們隻好開玩笑說:「天底下竟然還有不讓顧客喝酒的老板娘。」

沈玉杏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說:「你們就省省吧,乾點什麼不好,非要將工夫用在酒上。」

於是,他們不再說什麼,一邊吃桌上的烤肉,一邊天南海北地閒侃。

其實,他們心裡都明白,他們在一起吃的並非是燒烤,更多的還是十幾年的兄弟情誼。

5

在李擎天的過問下,方瑩又回到報社工作。說實話,她真舍不得報社這份工作。接到主任讓她上班的電話,她興奮了一整夜。

那天晚上,方瑩忽然想起馮家偉,遲疑片刻,她還是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馮家偉。

馮家偉和方瑩之間總是若即若離的樣子。有時打電話,偶爾也會在一起吃飯。

有時候,朋友勸馮家偉,說方瑩對他還有意思,讓他主動一點。馮家偉嘆息一聲說,好馬不吃回頭草。

朋友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便不再多說。

其實,馮家偉心裡裝的全是方瑩,可是他寧願做一隻餓死槽前的烈馬,也不做吃回頭草的劣馬。

況且,讓馮家偉糾結的是,怎麼說方瑩也是《南州晨報》的記者,工作穩定且體麵,他充其量是一個無業人員。從哪方麵講,他也配不上方瑩。他寧可忍受孤獨,也不想讓方瑩受半點委屈。

自從何莉走後,盡管每年的公務員考試的簡章馮家偉都會關注,他卻沒有報考。似乎那個沒有硝煙的考場,與他已沒有瓜葛。他已過慣了自由自在的閒散生活。

有時候,馮家偉也會偶爾翻出以前的考試書看一會兒,可是,他對殘酷無情的考試已毫不在意,對公務員這個身份不再抱有任何念想。

時間是一塊最好的磨刀石,它可以磨平一切。

許多年前,馮家偉考中公務員的堅定信念,還是被時間磨得沒了蹤影。

以前,郭乘峰很少主動聯係馮家偉。在陳鳴鶴的公司倒閉後,東郊鎮的鎮長被調走。按理說,當了五年副鎮長的郭乘峰,應該是接班人有力爭奪者,結果,他在組織部的民主評議中敗下陣來。

那些時間,郭乘峰情緒很低落。馮家偉知道後,經常約他出來,陪他說說話。他經常把自己的經歷搬出來現身說法。郭乘峰遭受的這點兒挫折,和他的遭遇比起來,隻能是九牛一毛。

郭乘峰放下以前的官架子,經常約馮家偉吃飯或是散步聊天。他終於意識到,一生中最重要的不是職位有多高,錢有多少,而是有幾個和自己共患難的朋友。

馮家偉還是堅持寫稿子,上稿率也有很大提高,文章經常出現在全國各大報刊上。

馮家偉已小有名氣。長著娃娃臉的郵遞員嘴巴不嚴實,經過他的咋呼,領居們知道身邊出了個作家。於是,不少家長把孩子送來,讓他輔導作文。

於是,馮家偉就在家裡辦起作文輔導班。學費根據孩子的家庭條件收取。家長給多少他收多少,從不計較。

馮家偉看重的是和孩子在一起的那種歡悅的感覺,孩子的率真,常把他帶回學生時代。那些美好時光,讓他擁有一份很好的心情。

讓馮家偉最煩心的還是婚姻的事。他倒沒什麼,父母每天都打電話詢問他有沒有找對象。

6

這天,馮家偉正在家裡寫稿子,手機響了。

外地的陌生號碼。

誰呢?他瞅一眼尾數是668的號碼,還是接聽了。

手機裡傳出一個男子喑啞的聲音。讓他感到驚奇的是,對方居然喊出他的名字:「家偉,是你嗎?」

馮家偉愣住了,他沒聽出對方是誰。

男子說:「家偉,你聽不出我的聲音嗎?我是馬嶽!」

「馬嶽?」一直杳無音信的馬嶽,怎麼突然冒出來了?

馮家偉欣喜異常,問:「馬嶽,這些年……你去哪裡了?」

沉默片刻,馬嶽說:「一言難盡。」

馮家偉激動萬分地問:「你在哪裡呢?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你走的時候,咱們連手機都沒有啊!」

馬嶽說:「家偉,我在深圳。想不到你成大作家了。今天我在一本雜誌上見到一篇文章,作者是馮家偉,從內容上看也與你的經歷相似。於是,我猜測作者很可能就是你,就與這家雜誌社取得聯係,得到了你的手機號碼。」

馮家偉嗬嗬一笑,說:「想不到還這麼曲折。這麼多年,你小子怎麼就不回老家呢?我們可是經常念叨你的!」

馬嶽長嘆一聲,說:「怎麼能不想呢?可是我實在抽不出時間。」

馮家偉知道,馬嶽是在找借口,再忙回趟家還回不了嗎?現在交通便利,回家還不容易嗎?根本用不了多少時間的。

那年一場大雪,奪走馬母的生命。已經喪父的馬嶽,在這個世界上已沒有親人。這些傷痛對誰來說,都是刻骨銘心。

馬嶽一直想回一趟老家,可是他每次生出這個念頭,心裡便會空盪盪的。於是,他就找這樣或那樣的借口將回家的事擱淺了。之所以這樣,他是擔心踏上故土的那一刻,原本記憶裡早已愈合的傷口再次迸裂。

馬嶽說他現在有妻子,有孩子,一切還不錯。馮家偉聽罷想想自己,心裡萌生出許多酸澀。

他們聊了一陣後,馬嶽才問:「鳴鶴和乘峰現在都好吧?」

馮家偉什麼也沒說,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尤其是陳鳴鶴。馬嶽離開時,他的公司已初具規模。按正常發展速度,現在應是很有實力的企業。陳鳴鶴現在的樣子,怕是馬嶽怎麼也不會想到的。

馮家偉知道,馬嶽和陳鳴鶴感情很深。那年,馬嶽母親住院,陳鳴鶴在極其困難的情況下,將用於結婚的三萬元錢交給馬嶽,為此還推遲了婚期。

沉默許久,馮家偉還是將陳鳴鶴的遭遇說了。

等馮家偉說完,電話裡沒有任何聲音,仿佛已經掛斷。

馮家偉大聲喊道:「馬嶽,你還在嗎?」

馬嶽沒有任何反應。

馮家偉仿佛害怕馬嶽會瞬間消失,又大聲問:「馬嶽,你還在嗎?」

還是沒有聲音。馮家偉正要掛電話,馬嶽開口了:「鳴鶴……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一陣沉默,馬嶽語氣凝重,說:「家偉,鳴鶴的事,我在這邊想想辦法吧。」

馮家偉支支吾吾地問:「你……有辦法幫鳴鶴?」

馬嶽自言自語道:「我……試試吧。」

沒有幾千萬資金救不了春鳴公司。盡管馮家偉連聲說好,可他對馬嶽並不抱希望。

讓馮家偉想不到的是,第二天馬嶽打來電話說,他在深圳聯係了一個老板,願意出資五千萬元和春鳴公司合作。

聽馬嶽這樣說,馮家偉興奮得差點兒把手機扔出去。冷靜下來,他又有些不相信馬嶽的話。老板遠在深圳,還沒考察,若是看到春鳴公司的現狀,也許會改變主意。想到此,他又鬱悶了。

自從陳鳴鶴的公司倒閉,馮家偉一直很糾結。他有時想,十多年前,如果他去表舅的公司上班,而不是一根筋地吊在考公務員這棵樹上,徐海順就不可能接替他到宏運公司上班,那麼,陳鳴鶴也就不會出這種事,就連王達的宏運公司也不會遭受重創。

退一步說,如果馮家偉接受邀請到春鳴公司擔任副總經理,秦鬆就不可能到春鳴公司工作。如果沒有秦鬆做內應,徐海順也不可能將變質飼料送入春鳴公司。

有些事就是這麼離奇。馮家偉的兩個選擇,改變了兩個公司的命運。

世界上沒有如果,也沒有後悔藥。如今春鳴公司完全癱瘓,公司員工四散而去,陳鳴鶴流落街頭擺起燒烤攤。

宏運集團遭受信譽危機後,存貨量越來越大,王達不得不下令停產。如今的宏運集團宛如氣若遊絲的病人,在泥澤中苦苦掙紮。

每次想到這些,馮家偉的心裡便像針紮一般難受,仿佛導致這個現狀的罪魁禍首就是他。尤其看到陳鳴鶴失魂落魄的樣子,這種自責愈加強烈。

7

馮家偉氣喘籲籲地趕到燒烤攤時,忙得不可開交的陳鳴鶴,根本沒時間搭理他。

馮家偉將他和馬嶽通電話的事說一遍,還特別強調馬嶽在深圳聯係到一位大老板,願意出資五千萬元與春鳴公司合作。

陳鳴鶴聽罷,孩子似的蹦跳起來,隨即拿起烤好的羊肉串,挨個桌子送。顧客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直愣愣地看著他發呆。送完肉串,他又挨桌送紮啤。

沈玉杏看著陳鳴鶴傻得可愛的樣子,淚水莫名其妙地迸射出來。

俗話說,知夫莫如妻。別看平日裡陳鳴鶴笑嗬嗬的,其實是裝出來給母親和其他人看的。他心裡怎麼想的,沈玉杏心裡跟明鏡似的。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累了一天的陳鳴鶴翻來覆去無法入眠。沈玉杏知道他在想怎樣才能東山再起。可是,沒有幾千萬元的啟動資金,是無法盤活公司的。銀行貸款是不可能的,僅憑燒烤攤賺到幾千萬元簡直是天方夜譚。

春鳴公司是陳父一手創辦的,他不想葬送在自己手上。

陳鳴鶴是什麼樣的人,沈玉杏很清楚。他做夢都想回到商場躍馬揚刀。可是,沒有公司,他就如同關雲長沒有赤兔馬和青龍偃月刀,形同廢人。

老虎被關進籠子的滋味能好受嗎?因此,當看到陳鳴鶴興奮得放浪形骸時,她終於淌下眼淚。

8

幾天後,馬嶽說的小丁從深圳趕過來。陳鳴鶴像見到了救星,樂得嘴都合不上。小丁是一個很陽光帥氣的小夥子,見到陳鳴鶴,一口一個陳總叫著,把陳鳴鶴叫得月匈口像有一根針紮來紮去。

對方的談判代表來了,怎麼也得搞個儀式。馮家偉和郭乘峰商量一下,在一家酒店訂了個小型會議室。雙方坐下來談判,要有起碼的誠意。

沒想到,合作方隻有小丁出現在會場。

馮家偉心生疑惑,怎麼說也是五千萬元投資,對方老板再有錢也不能隻派一個毛頭小夥子來談判。他低聲問小丁:「丁經理,你自己負責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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