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七) 死別(1 / 2)
眉眼彎彎,星眸晶亮,本是純真質樸的一抹甜笑,卻在塔下眾多視線投注而來之際瞬間變了味道。
眉骨上挑,眼尾翹飛,令陰森冷厲之意驟然騰起,單邊唇角勾曲更平添邪魅。
這一笑,寒人心魄;這一笑,駭人視矚。
以至於很多年以後,展昭仍無法釋懷,每每午夜夢回都會被這笑容從夢魘中驚醒。
而接下來的一幕,展昭更是一輩子都忘不了。
那帶著詭異笑容的舒月奴突然轉過頭去,看似膽怯把腦袋埋進白玉堂的月匈膛。展昭大驚,剛想驚惶示警,便見白玉堂的表情變了。那雙含笑望向塔下的桃花眼突然瞠目以極,隨即振悚地轉而對上了他懷抱中的女孩,腳下莫名趔趄,便是手一鬆。眼看舒月奴要滑落,她突然勾住白玉堂的雙肩,身姿靈巧地從上空翻到他背後。
人乍一離開,血跡暈染便再也藏不住了,一如盛開在月匈前的腥紅牡丹,仍在持續綻放。而花心處,一把匕首正森冷地深深插在心口的位置。
血呈黑紅,匕首上竟抹了毒……。
「你……。」
白玉堂反身還待說什麼,卻再覓不得良機。舒月奴冷著臉雙手用力一推,伴隨著銀鈴般的笑聲,白玉堂毫無防備地從六層高的佛塔傾身跌落下來。
白衣翩然,勁風拂袖,下落的霎那宛如謫仙墮世般絕美。可這絕美中亦透著絕頂的殘酷,要知道白蝶最後一次振翅,端的是生命的絕響。
淚入泉湧,瞬間模糊了視線。
展昭甩開耶律宗徹扶他的手,想也不想強提所剩無幾的內力以燕子飛淩空飛縱,欲把人接住。然而距離太遠,燕子飛隻至半程,展昭就感氣息一窒,髒腑抽痛,生生從空中跌落。
展昭試圖撐起半跪的身體,誰想適才連番激戰的後遺症終於在這不合時宜的場合顯現,丹田空虛,內息紊亂,沒踉蹌兩步,竟再度腿一軟,又跌倒在地。
這一刻,前所未有的絕望洶湧而至,幾乎將他所有感官淹沒。他終是隻能眼睜睜看著那襲白衣重重摔在眼前,激起一方塵土飛揚。
淚水明明糊住眼簾,偏偏仍能看清那一片觸目驚心的猩紅從白衣下不斷流淌擴散,洇入四周焦黑的泥土裡。
「玉堂……?」
聲音顫了,眸光似也碎了,豆大的淚珠不斷滾落臉頰,怎麼也剎不住。
渾身氣力像被抽光殆盡。他起不來,隻能匍匐著向白玉堂爬去,然而不足一丈的距離,卻宛若咫尺天涯,任憑怎麼努力也縮短不了。
玉堂,是我錯了。
那人千辛萬苦設下如此復雜的局,分明是為不惜代價殺你。是我大意,是我疏忽,才中了圈套,被一個孩子欺騙……不,那不是孩子,是那個人精心準備至你於死地的最後一把利刃。
我明明可以發現,可以阻止這一切的,卻……因抱持的道義與原則被蒙蔽得徹底。
是我害了你……是我……。
「玉堂……玉堂……玉堂!——」
無盡痛苦且破碎的呼喊,一聲又一聲,由輕至響,直至最後一聲撕心裂肺的悲吼,才將所有淒苦宣泄出口。
也是這剎那,所有疑惑不解猶如醍醐灌頂終於一切都豁然開朗了。
難怪他們不但抓了舒月奴逼赫賀就範,還要去鎮上擄走大批孩子。看似是威逼契丹百姓阻撓赤練軍,實則卻是用這群孩子為假舒月奴「打掩護」,讓他不曾對她身份起疑,同時也能掌控他的一舉一動。另一邊,卻請君入甕,將白玉堂引入層層布置的死局,試圖在佛塔內將其絞殺。
一切當真算無遺策。
偏偏,趙禎的存在破壞了他們完美的計劃,這才有了之後兩人並肩奮戰的險象環生。
可他終究還是輸得徹底。
如果他沒有上當去救那假舒月奴,如果他有多想一層烏克渤輕易放人的用意,甚至哪怕他堅持親自將她帶下塔,或許此刻的一切結果又都不同了。
耶律宗徹疾奔而來,手剛搭上展昭肩頭,就突然冷不丁見那人噴出一大口血,濺灑滿地腥紅。耶律宗徹眉目大慟,當即將人摟住抱起,仔細端詳竟見展昭眼神近乎渙散,神誌也渾噩著不清不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