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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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傍晚暮色如輕紗薄霧,帶著點點青黑之色,撒在天幕最裡邊,如同一張籠罩天地萬物的大網,一點點收攏,隨著天邊最後一縷暗光散去,整座皇城都陷入了幽暗沼澤。

陳鸞陪紀嬋用了晚膳才回的明蘭宮。

恢弘大氣的宮殿在黑暗中依舊如山嶽般渾厚,殿外候著的宮女手裡執著燈,遠遠看去,一點一點的閃著光,如同成群的流螢一般。

隻是在內殿外守著的不是蘇嬤嬤,而是胡元。

陳鸞的步子緩了下來,她隱晦地朝內殿望了一眼,問:「皇上來了?」

胡元臉上的神情很是一言難盡,他眼皮子微垂,聲音壓得極低:「娘娘快些進去吧,皇上從午時等到現在了。」

「連晚膳都沒用,專等著娘娘呢。」

陳鸞默了默,而後對落後幾步的流月吩咐道:「先去禦膳房端碗熱的清粥來。」

男人處理起政務來廢寢忘食,脾胃不好,若是過了用膳的時間,便隻能先用一碗熱粥暖暖才好過些。

夜裡撤去了冰盆,桃花香裊裊而起,消彌無形,兩邊窗子旁都擺放著幾個描墨白玉瓶,瓶子裡放著早間摘下來的花枝,這會已顯萎靡之態。

十二扇曲麵屏風之後,男人身姿挺立,如竹如柏,一身月牙白的長袍,側臉半沁在如水的月華之下,衣袂飄然,襯得眉間清冷似雪,真真如皎月下凡的謫仙一般。

不論是純黑還是這樣風光霽月的白,到了他身上,皆是一身清冷,風華瀲瀲。

陳鸞緩步走到他跟前,紀煥卻始終沒有轉身,就連眼皮都沒掀一下。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男人側臉冷硬,棱角分明,高大的身軀立在半開的折葉扇前,周身氣勢如深淵般不可洞悉。

這內殿便安靜得隻剩下淺淺的呼吸聲,陳鸞揉了揉眉心,沉默片刻後,開口解釋道:「臣妾早間去妙嬋宮瞧了瞧,嬋兒這段日子傷心過度,身子虛弱,臣妾實在放心不下,便多留了一會。」

「聽胡元說皇上還未用晚膳,臣妾已命人備了熱粥,喝了身子也能舒服些。」

紀煥的目光一點點幽深下去,聽著她口口聲聲的皇上與臣妾,掩在寬袖下的手背陡然暴出幾根分明的青筋來。

「鸞鸞。」

他的聲音分外低啞,像是在極力控製壓抑著什麼,聽得陳鸞微有一愣。

「皇上,臣妾在的。」

小姑娘微微抿唇,上前扯了他半角衣袖,模樣乖巧得叫人不由分說內心一顫。

男人身子僵硬得不像話,他緩緩低頭回眸,正與那雙清透的杏眸對上,她生來就是這樣一雙勾人的眼眸,看向誰都是一副含情脈脈,潤水沁霧的模樣。

男人眼尾微紅,幽深的黑眸裡浮著血絲,堅毅的麵龐陰鷙異常,那是陳鸞從未見過的狠戾狼狽模樣。

陳鸞驀的鬆了手,下意識的往後縮了幾步,眼底蓄滿不明的驚懼之意,「皇上怎麼了?」

話音剛落,男人便陡然逼近幾步,眼神不同於以往隱忍克製,呈現出明明白白的寒涼與滔天的怒意,交織在一起,叫人不寒而栗。

男人的身軀如山一樣的重,陳鸞的後背被抵在一麵放著古董器物的立櫃上,微微踉蹌的瞬間,一個花瓶站立不穩,直直的從陳鸞的頭頂掉落,在即將砸中她的時候,被男人輕而易舉地拂袖掃開。

那是出自前朝大師之手的祥雲花瓶,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碎成了無數片,刺耳的聲音回盪在內殿之中,久久不散,就連空氣也滯塞了片刻。

陳鸞使勁想將紀煥推開,隻是她那點力氣在紀煥的眼裡,顯然就是小打小鬧,他連眼皮都沒掀動一下。

「既然這麼想逃離朕?

那麼當初,又為何突然找到皇子府上?」

陳鸞手腕被他死死地扣住,針紮一樣的疼,她抬眸,實在是怕極了這般模樣的紀煥。

一直侯在殿外的胡元和蘇嬤嬤聽了花瓶碎地哐當一聲巨響,麵麵相覷,而後抬腳走進了內殿。

「皇上,娘娘……」

胡元瞳孔一縮,如同被人勒住了脖子一樣,剩下的話都卡在了嗓子眼。

主子爺將皇後禁錮在一麵立櫃上,神情陰鷙,麵色冰寒,似蘊著滔天的怒火,而皇後僅僅隻是眨了眨眼,晶瑩的淚簌簌而下,卻是緊抿著唇一聲也不吭。

這是怎麼了?

「滾出去!」

陳鸞頭一回見他發這樣大的火。

從小到大,他都是清冷傲然的性子,深知隱忍一詞的重要,從來情緒內斂,嚴於律己,便是真的動了怒,也斷然不是這般駭人的模樣。

雖從旁人嘴裡總能聽到一些議論之語,說他手腕強硬,殺伐果決,八皇子府的私牢裡不知死了多少人,那雙修長好看的手裡,染上了無數條人命。

可生在皇家的人,莫不都是如此。

導致陳鸞一直以為,他隻不過是性子冷了一些,再加上這段時候朝夕相處,她下意識的就忽略了一些東西。

他是天底下最位高權重之人,生殺予奪,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而她不過是破落國公府的嫡女,就連後位也是他給的。

紀煥縱著她時可以你儂我儂,不念尊卑,蓄意溫存,可若是不想縱著了,她就連自己的退路也沒有想過。

今日這事,她甚至都不知到底因何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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