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鄉下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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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隱宸眉梢微挑,歪著嘴角,臉上的神色也很有些痞相。他盯著武梁的眼睛,看著她的反應。

邪氣男人挺好看,隻是表白來得太突然,武梁有片刻的呆滯。

……其實不隻她,大家集體呆滯中。

騰飛:少爺這是說……唉呀媽,真的嗎?

桐花蘆花:壞了,姑娘被人調戲了。

武梁:……竟然調戲老娘?!!……調戲得好啊!

本來她的下一步驟,就是想要微微的勾搭這位鄧公子一下的,還在考慮從哪兒下嘴呢,沒想到人家這麼主動。

孫家兄弟雖然自鬧中顧不得她,但她跟他們也到底失和了。以後等他們過了這段,會不會有人繼續對她不善甚至將情緒轉到她身上呢。甚至那幾位要反應過來是她作祟,會不會集中起來對付她呢?

那她在這裡日子要如何過?

她得指望的,還是程向騰。

他若一直對她不加理會,慢慢的孫大興大概連表麵對她的客氣也不會再有了。

可若是程向騰時不時的提起她對她有點兒表示,他們誰都得認真掂量著吧。

那貨不會真把她忘乾淨了吧?

所以她想借借這位鄧公子之口,如果這位鄧公子到程向騰麵前去提提她,那程二爺總能想起她一回吧。

她眼睛笑得亮晶晶的,卻掩唇哼噥道:「哎喲,那怎麼好意思,公子長得這麼好看,人家自慚形穢呢。」

說他一威嚴男兒長得好看?這算誇獎?

鄧隱宸見她並無甚羞澀、驚喜之意,心裡微微有些失落。他也說不清自己隻是調笑呢,還是調笑著說出來了真話。

他眯眼瞧著武梁,半晌沒有再說話。

武梁見他竟然不接腔了,隻好又自已用那扭捏做作到了一定程度的調子,表達著她的求之不得之意,「奴家並不是自由身……公子若有心,何不等回京後去定北侯府,向我家主子程二爺求去……」

都是京裡的貴公子,這位定然不會不知道程向騰。

……然後這天的下半晌以及晚膳,武梁都裝害羞不再往客房這邊來了。

開玩笑,她好歹表達一下意思就行了,難道真敢把人勾搭得多麼深刻認真不成。被程向騰知道了,鐵定會掐死她。

而鄧隱宸,也打聽知道了這丫頭是不久前被送到鄉下的。

程二親自送來,留宿……

——那天晚上,他站在窗戶邊上望月時曾想,將這麼一位妙人兒放到這麼遠僻的地方來,讓見者動心,不知道那程二郎將來會不會後悔。

而後來,是他無數次後悔當初,為什麼對著她把真話說得浮淺如戲言……

第二天大早,鄧公子走了,沒有請人掃雪沒有與人作別,留下五十兩銀子做招待費,帶著騰飛騎馬踏雪而去了……

武梁偶爾想起姓鄧的來,還念叨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在程向騰麵前提起過她。

不知是否和這人有關,反正程向騰到底還是記得她,在年節前給她送了些年貨。胭脂水粉,布匹衣衫,肉乾果脯,雜書點心,零七碎八的一大馬車,另外還有三十兩銀子。

武梁看著那些東西時想,送這麼許多,這是讓她長住久安的意思吧?

如果他肯這麼時不時的送點兒東西有個口詢表示一下還記得她這人,讓這裡的人心有忌憚不敢對她使壞撒野,那她就真心祝唐氏多生娃,生好娃,生到根本停不下來。

總之主家有了態度,孫大興對武梁的態度也跟著變遷,從最初的客氣到後來的冷落再到後來的掂量現在又重返了客氣。似乎也管束著孫二興和自家婆娘少來招惹,於是武梁倒是舒舒坦坦過了個年。

···

小十一從年前家裡開始晾肉乾開始,就美滋滋的跟武梁說起過好幾次,然後過完年,就拉著他祖父薑老秀才的手,正正經經給武梁送了一束肉乾作年禮。

老秀才年已古稀,青黑臉色,人瘦得杆似的,拄著根棍子人走路也打飄。他的眼睛也渾濁不堪,不知道能不能看清東西。

老頭兒抖著胡子向武梁致謝,說話最多兩個字兒就要一歇氣兒,給人隨時會一口氣上不來就過去了的感覺。

好不容易說完,還顫顫向武梁深揖,然後停了好久沒有直起身來。

武梁也不清楚躬那麼長時間身子,是因為他月要不好直不起身呢,還是表達那深深的恭敬呢。說實話她不太敢去扶他,總覺得伸手那麼一扶,那人就會順勢身子一歪一軟再起不來了。

所以她隻好裝呆愣愕然,任由老頭兒鞠完了,借著十一的手起來。

所謂老朽,真的給人整個身子已朽的感覺。就這樣據說還能幫十一煮飯呢,武梁真是深深感嘆生命的強悍。當然,小十一這麼大點兒孩子,能當勞力去整飭田地,也很牛叉。

然後十一跪地磕頭,端端正正認認真真。

武梁坐在上位受禮,心裡整個就一別扭難受。她知道,雖然她不是真的夫子,但十一執的是對尊長的大禮。

武梁準備了大紅包給他,薑老秀才堅持不許十一接。老秀才道:「十一受姑娘恩惠已重,此番來拜真心實意,怎麼能反讓姑娘破費……」

好像接了她的紅包,他們來拜年就顯得不夠純粹真誠了似的。

什麼恩惠已重,不過買幾本書,招待點兒點心,做身新衣裳過年之類的罷了。

但這老秀才能對她這麼個做丫頭的彎下月要,可見幾十年的生活洗禮,將他那份秀才的矜貴也洗得差不多了。

武梁回頭就趕緊去他家回禮回拜,把送的禮多還回去才能安心。

之前武梁常在村裡轉悠,但尋常並不肯到誰家屋裡去坐。

她曾去過一位大嫂家裡串門玩耍,結果大嫂急得屋裡院外的搬桌子找凳子,然後又擦又抿的半天請她們坐下。

家裡連個茶壺都沒有,可能人家平時就是涼水一瓢解渴,她去了還要趕緊的生火燒開水。又去雞窩裡扌莫雞蛋,一家子雞飛狗跳折騰了一番,到底一人弄了碗荷包蛋給她們吃。

回頭桐花還委屈她的細綢衣裳被凳子上毛刺給掛脫了線。

從那之後,她就再不去別人家裡了,出去外麵碰到熟識的了就站路邊院外說會話兒罷了。

薑家家徒四壁是肯定的,關鍵是四壁都不完整。但小十一卻完全沒有窮困置於人前的窘迫,他遠遠看到武梁她們,就跑過來拉著武梁的手,笑得無比開心,特驕傲地跟她介紹:「這是我家……」

武梁瞧著那屋子山牆上的破洞,風嗖嗖的真冷啊,站在屋裡和在外麵也沒有多大區別嘛。這過完年才沒幾天,兩人都已經換下了過年時穿的「新衣」,換上了更多補丁的衣裳。

薑老秀才曾混跡過京城富貴圈,知道貧富的差距有多大。縱使他後半生潦倒到麻木,此時在武梁的默默打量中,也難免有些難堪不已。

那時武梁看著他那乾裂開口,瘦如雞爪偏關節腫大的手,心裡真的產生了很不恭的想法:這般年紀、境況,人生再無翻盤可能,卻仍在掙紮著求生,生的意趣在哪兒呢?

或許真的隻有死了,才能解脫了吧。

正想著,就聽略沉默了一會兒的薑老秀才半文半白的嘆息著開口,「讓姑娘見笑了。老天給的命,天預而不領,恐遭天譴,沒準輪回中會被打入犧口道……」

武梁嚇了一跳,莫非人老成精,被老頭看透了自己剛才所想?

她倒不是瞧不起他,隻是純覺得可悲罷了。就象她自己,從正妻淪為通房,也早就已經認命,不過是對死太過恐懼而已。大家都怕死,都在拚力活著,隻是老頭更苦不得法而已。

她認同的點了點頭。其實她來是另有想頭,看老秀才雖然老邁,但腦子依然清醒說話很有條理,便認真問他道:「我是賣身為奴的丫頭,父母家鄉已不可查。若我認了十一做弟弟,你可願意?」

她親自跑來同老秀才講,自然是正式的認親。

論身份,十一是良民,而她是賤籍奴才,十分的不對等,是她高攀的。

她想著無論將來有沒有可能脫籍,先找好下家總是好的。

薑老秀才雖然祖籍不在此,在京城混了那些年到底還是通了三兩處門路,把戶籍入在了燕家莊。

女人家不能自立門戶,而薑家老的老小的小也需要人幫補。正是兩相得益,秀才沒不答應的理由吧。

十一聽了喜不自勝,張嘴就叫「姐姐」。

卻被薑老秀才喝斥,說武梁對他有開蒙之恩,這樣於禮不合。讓十一喚武梁做姑姑,還是執拜尊長禮。

老秀才十分上道,對著十一嚴肅道:「以後有了出息,記得先為你姑姑贖身。」

十一鄭重點頭。

這個武梁倒是不敢指望。再出息能拜相封侯麼?定北侯家的奴才,想要除籍隻能看主家心情。至於贖身銀子也好,求上門去的人的身份也好,都是毫無說服力的渣。

她也不過是想著萬一天降良機,自己不至於出了府門兩眼茫然不知何去何從罷了。

···

燕南越聽說薑十一認了武梁作姑姑,便有些訕訕的。他拉了十一道:「你以後別喊我哥了。」

「為啥?」

「我也給你啟過蒙,不然你也叫我夫子?或者你也象別的人那樣,叫我小秀才吧。」

輩份這東西,開不得玩笑也十分坑人的。

武梁聽得偷樂了好久。

燕南越這人,十分有意思。

之前他麵對武梁時總有些慌亂,偶爾掠過的眼神總有些粘乎,讓武梁有點兒小不舒服。當然畢竟他隻有十六歲,這麼個半大的孩子,麵對著青蔥的美少女,會動點兒心也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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