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痛處(2 / 2)
唐氏又發話,不準把此事傳給老夫人知道。說老夫人知道了,不定會心疼成什麼樣子呢。再者五姨娘明顯是無心之失,約是見著小少爺太過激動了,又沒有抱養孩子經驗,所以失手了,不必重罰。
倒替武梁也開脫了一番。
讓身邊人退去,唐氏看著武梁,依然平和淡定的樣子。
武梁見竟不以摔著小少爺為由發落她,便冷靜地問:「奶奶想要奴婢如何做?」
唐氏於是笑起來,終於不是那種為了維持高貴姿態而掛起的三分淡笑,而是真的十分暢快滿足的樣子,眼角的皺紋都越發的明顯起來。
她笑了好一會兒,才看著武梁,緩緩道:「問題就是,我不想你如何。」
周圍除了徐媽媽,明明沒有別人,她依然傾身湊近了,壓低了嗓門咕咕地笑,輕聲道:「你讓我傷了多少心,我就讓你痛多少倍。」
再直起身,那嘴角一抹笑,依然淡定高貴。
她靠近那一刻,武梁很有將她抱頭痛扁的沖動。隻是看著依然在徐媽媽懷裡的程熙,她拚命忍住了。
看著唐氏那笑意,武梁道:「奶奶錯了。小少爺是主子,與我並無乾係,他如何,我也並不關心。我從不曾扌莫過他抱過他,從生下他,不,從懷著他開始,我就從不曾想過這是我自己的孩子。」
唐氏冷哼一聲,「是嗎,說得這麼好聽,那前兒是誰跑到他的偏院門口去了?我看你是太過安逸忘了規矩了,隻好給你提個醒!」
那天從致莊院請安出來,遠遠聽到孩子哭得聲音都變了,不由就想去偏院看一看怎麼回事。可她走到小院兒門口,聽到裡麵婆子丫頭們正說著話哄著人,她就悄悄地走了。
沒想到竟是這樣招的禍。
「那天聽到小少爺大聲啼哭,以為小少爺身邊無人服侍。主子爺有事,做奴才的怎好不管不顧走開,所以才走近去看看能否幫手。後來聽到院裡有丫頭婆子在,奴才就走開了。並不是奶奶想的那樣。」
「我唐府裡,缺少奴才下人?用你多事!」說著忽然又咯咯笑起來,「既說得那麼自覺,剛才又是誰嚇得魂飛天外?啊?」
「那是因為他還是個孩子,那麼小的孩子,卻在我眼前生生被摔。奴婢雖沒有為人母的自覺,但首先奴婢是個人!」
唐氏一聽,敢罵她不是人?揚起手想甩武梁一嘴巴,卻手到半途改了道,一把揪住小程熙的衣角用力一扯,扯得徐媽媽差點兒沒抱住。然後唐氏把手往扯近了的小程熙月要間一放,狠狠地擰了一把。
程熙嘴一咧就要哭起來。徐媽媽卻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一瞬間小孩兒的臉憋漲得通紅。
武梁一瞬間很想沖上去掰開她的手來。可是她不能,她知道她表現得越在意,她們就越得意,她們就越猖狂。
心裡明知道她們也並不敢當真讓孩子有個什麼來,不過嚇她罷了,但就是受不了,就是扛不住。
武梁聲音軟軟地求道:「奶奶不用這般,在下不過一個玩藝兒罷了,向有自知之明。從前種種,不過為著活命,以後奶奶讓怎麼做,奴婢就怎麼做,都聽奶奶的,再不敢有二言。」
她想,她到底是心硬的,哭泣下跪這樣的事,唐氏肯定喜歡看她做,可她終究做不到。
唐氏聽了,就示意徐媽媽鬆開手。小程熙那陣痛勁兒已經過了,如今忙著大口喘氣兒,倒也沒有哭叫,隻狠狠地蹬著腿。
唐氏看她目光粘在小兒身上,嘲諷地一笑,手一指假山旁的人工湖,道:「這麼聽話?那我讓你跳湖呢,你去不去?」
武梁於是飛跑,然後加速一躍,人撲通一聲落入了水中。
唐氏沒想到她二話不說就去了,也不知她會水,見人沉沒不見了,倒唬得一跳。她可以死,但不能以這種方式,死在她麵前她手上。
隻好忙忙地叫人,著人去撈。
然後,武梁報病。她發了燒,渾身無力,起不來床了。
但倒也沒昏迷,跟人說她隻是自己不慎落了湖,連驚帶嚇的,又受了涼,反正起不來床了。
唐氏來看她,也不貓捉耗子慢慢玩了,言簡意賅對武梁立了新規矩:
不準碰小少爺一下,他是個瓷娃娃,你碰他,他就會傷會碎。平時看見他,最好避在五步以外;不該輪到她院兒的時候,不得跟男人親近勾達,能離多遠離多遠;要學會看主子奶奶她的臉色行事,不作不合奶奶心意的事兒……
總而言之,除了男人和孩子,其他的,自己看著辦,辦錯了?徐媽媽亮亮她戒指上的尖針,順手也給了武梁一下。這針武梁見過,當初她未滿月時,被那一頓打,也挨過這針功。
徐媽媽說:「你不用心,就等著有人被戳出百八十個洞來。」
武梁不敢呼痛,不敢告饒,隻默默點頭,說記下了。
唐氏很滿意。走的時候,整了整她身上那薄披風,說得很是輕巧:「先看看你的表現,其他的規矩,等我想到再說。」
武梁想,她真的有得意的資格。從前,她試圖要她的命,沒占到多少便宜。現在,她徹底拿住了她的痛處。
笠日程向騰就輪到了武梁這裡。
武梁吃了一天藥,燒沒退下,反而似乎病得更沉了,自然服侍不了。她精神不好,腦筋裡也想東想西一團漿糊般亂著,話都不肯多說。
程向騰依然沒走,也不怕過病氣什麼的,晚上攆了丫頭,還是和她歇在了一床上。
他大半夜的幾乎沒睡,一會兒試武梁溫度,一會兒試床頭水的溫度,把武梁額頭上捂熱的巾子換成涼的,把床頭放涼的開水換成熱的……
那天半夜,致莊院忽然有人來請,說是小程熙半夜醒來,乘著丫頭迷糊過去了沒注意,不知怎麼的竟翻身到了床下。
他還不會走,可是已經爬得很溜了,然後他爬上椅子去夠燭台玩,再然後燭台傾倒,小孩被連砸帶燙……
程向騰聽了,急急的走了。
武梁睜開眼,默默地看著帳頂,半天才輕輕吐出兩個字:「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