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傷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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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眼男,好吧就是如今的尼泊,長得腿長臂長眼深鼻高的,帶有明顯的異族特征,雖然如今一身邊城牧民的寬袍打扮,武梁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了。

沒想到如今搖身一變成了尼諾弟弟吶。

話說北辰兵敗,餘部北遁後,大湯對北辰願意留下來的那些民眾還是優待的,允許他們和那些從西部艱苦地區北遷過去開荒的大湯人共同生活,互商通婚,民族融合。

但朝廷可是有政策,對所有入侵過大湯的兵將,是隻能在指定的地區開荒不得擅離的,大約相當於勞改圈禁,就是俘兵降兵的待遇。尤其是俘兵,據說勞動強度很大,死傷不論。

你說你僥幸活下來還得自由,不知道低調些算了,竟然就這麼大搖大擺跑到京城來?

當初肯施以援手,也許是因為他一臉青澀,楞頭楞腦模樣讓人同情。覺得他大概根本還不明白戰爭意味著什麼,隻是被忽悠著或被逼迫著就上了戰場。

也許單純就因為他也是個人,正在她麵前沽沽地流著血,正在一點點流失盡自己的生命,她到底忍不下心就那麼眼睜睜看著。

所以對武梁來說,那不過是自己略盡的人事,純為了安撫自己那多餘的良心。

但如今再見到他,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她麵前,武梁很難不心生猶疑忐忑。

但尼泊自己倒大大方方的,瞅著周圍沒人了,就細聊了當初的情形。武梁才知道原來當年山凹之後,這位和她走了相同的路。隻是這位比她牛掰,是真正的打掃了戰場後才撤的。

那時北辰來犯,搶擄無數,北辰士兵移動作戰,又不能把所搶財物珍寶藏匿囤放,所以基本都撿最珍貴值錢的揣在身上。所以尼泊雖然也是倉促間翻找,所獲卻極豐。

後來他隱藏養傷,然後一路的,竟然也跑去了格坪。

尼泊說他這次來京,是來見恩人的。當時他聽到有人叫她「五姨娘」,後來她充州騎馬沖擊兩軍陣,相當有名,他沒費多少事兒,就打聽到她了。

他們隨行帶來了許多的禮物奉上,都是北方特產,什麼藥材了毛皮了等等,大手筆的帶了好幾車。尼諾就是被他支開去看著卸貨去了。

「這麼說,尼諾並不知道我救過你?有沒有別人知道我救過你?」

尼泊搖頭,很肯定道:「尼諾不知道,我沒有告訴他,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他的發音已經很像尼諾,這方麵倒沒有什麼破綻。

也就是說,迄今為止,除了她和蘆花,再沒有別人知道她救過他。

武梁略放心,仍是叮囑尼泊,不許對任何人說出她曾救過他的事實。那時他是對方陣營啊,實在是「影響不好」。

尼泊信誓旦旦表示他都明白,放心吧您哪,「我們北人最重情重義,知恩必報,我怎麼會給我的恩人惹麻煩?再說,我也不想被人知道了逮起來呀。」

說著又給武梁看他們的路引。上麵姓名地址外貌特征都表述詳細,是入京販賣皮毛的商人身份,果然是得過官方認證的。

關於他為何會在格坪留下來生活,尼泊的說法很文藝。

當初北辰戰敗,北辰人死傷無數,這消息曾讓他在無比的傷痛悲愴,憤恨又迷惘中度過許久。

恨大湯人嗎?是恨的,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可是,他這條命是大湯人救治過的,他現在也是在大湯人家裡將養的。他失去了家,大湯人又給了他另一個家,他該恨嗎?

還有當初,是他們北辰人先行入侵大湯的,當初他們氣勢洶洶而來,燒殺搶掠,剿村屠城,尼泊自己一柄彎刀就曾沾染過太多大湯人的血。如今北辰自食惡果,他有資格恨嗎?那麼那些無辜妄死在他刀下的大湯人又該恨誰?

他說,後來是雪山雪神給了他指引,撫平了他心頭的創作,淨化了他的靈魂,讓他想通了許多事,讓他心裡得安寧。——紛紛擾擾人世間,征來戰去,死傷無數,戰爭從來沒有贏家啊。

如今他不再糾結於過往,就想安安生生的過日子罷了。格坪,那裡遠離戰爭的血雨腥風,寧靜祥和,民風淳樸,姑娘漢子都熱情好客,爽直開朗,世外桃源一般,讓他越來越舍不得離開。

尼諾一家真誠地收留和接納了他,他其實不是尼諾的弟弟,確切地說,是尼諾的妹夫才對。成了家落了戶,他如今徹底成了大湯子民了。

他說經歷了戰爭後,讓他無比痛恨戰爭,貪戀家裡的熱炕頭,「再也不想折騰了。」

「那跑來京城做什麼?」好好的安居業樂多好。

「找你啊。」尼泊笑起來,牙齒真白呀,「我若過得不好肯定躲起來不來見你,但如今我手頭富裕身體康健,有能力報恩嘛,就想來見見你,了卻這樁心願啊。這次帶來的東西,都是我用心收集的,都是我的一份心意啊。還有,你有什麼用得上我的,盡管說話。」

武梁皺起了眉頭,「你來京為著報恩?尼諾沒問你報什麼恩?」

尼泊反應過來,笑道:「你放心,我隻是心裡這般想的,明麵上當然不是這般說的。我告訴家人我從沒見過大湯人最隆重其事的新年是怎麼一番景象,我說從今往後我也是大湯人了,很想出來見識一番,體會一下大湯的年味。」

格坪那裡,尼諾他們最隆重的節日是初雪節,原也不怎麼在意過大年的。對於格坪的人來說,許多人一輩子都沒有出過天目山,象尼諾這種外出交易過牛羊馬匹的,已經算是有見識的了。

於是在尼泊的鼓動下,尼諾最終動了心,也想來外麵看一看。

既然是為著湊熱鬧長見識,當然非繁華的京城莫屬啊,於是這便往京城來了……

——整個說法聽起來倒沒有什麼漏洞,不過武梁仍是不甚放心,轉頭又去問尼諾,「尼泊長得很象北辰人啊,怎麼隨便什麼來路不明的人,你都敢收留在家的?」她當初也是來歷不明的人,但她至少看起來像大湯人啊。

並且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能乾什麼壞事兒?但尼泊可是身強力壯個子高大一看就很有威脅性的疑似外籍人士呀。

尼諾聽了爽朗地笑,「哪裡來路不明喲,他是北辰石拓部落的人嘛,離我們天目山不遠啊,我們還一起過去北辰境內尋過他親人呢。」

原來尼諾知道他是北辰人。

「那尋著沒有?」

尼諾搖頭,聲音傷感,「可憐啊,一家子幾十口人呢,都沒了影蹤,整個石拓八部落都沒人了,去哪兒尋啊。」

所以他就讓這位孤苦無依的可憐人兒成了弟弟。

「你不知道,他對雪神多恭敬啊,那時候自己身體還弱著,但在雪地上五體投地朝拜了一整天都不起身哪……」牧馬漢子沒那麼多彎彎繞心思,認定能這樣膜拜雪神的人,肯定不會是壞人啊。

並且如果是壞人,人家圖他啥呀?收留人家在家裡住下後,人家可是放羊餵馬勤勞得不得了呢,還破費了許多錢財給他們家人買東西置辦家什牛羊之類的,攔都攔不住啊。

還有這次來京,這一路的費用可不低呀,也都是尼泊執意要花的銀子噢。

哎喲喲,那奏是個好人嘛,妹子你表歧視他。

……

總體來說,見到尼諾是驚喜,見到尼泊是驚嚇。如今武梁問來問去也發覺無甚不妥,便也放鬆了下來。並且尼諾操心著來春草長鶯飛時候要趕回去放牧,不能錯過一年中水草最肥美的時節,所以等一過完上元節看完花燈會,就要啟程回去了。

算起來也沒多久嘛,所以,好好招待吧,欠尼諾的人情可不小呢。

於是這夥人就這麼在成兮酒樓住下來。

不過武梁到底又認真交待了蘆花:這就是尼諾的弟弟,如今是第一次見他。救他?這事兒從未有過!便是他本人現身說法,咱也打死不認。

蘆花使勁兒點頭,之後便默默避著尼泊,連話都不肯同他多說半句,裝不熟裝得十分敬業。

——在各民族大團結大融合環境了熏陶了許多年的武梁,彼時並沒有太多的防範意識,自覺安排妥當,能唬弄過去大家都好也就罷了。

萬沒想到她這次自以為是的輕率,會讓自己後悔莫及。

···

除了遠客,來成兮過年的,還有燕家村的幾位,薑十一,和燕南越的母親與妹妹他們。

薑十一不用說了,武梁特意著人去接過來過年的,順便將他一應衣物文具等用品一並帶來,明春要入新的書院讀書了。

薑十一特別高興,要進那麼有名的書院讀書,原本對他來說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兒。

對於武梁,薑十一是打心眼裡敬佩和喜愛的。從最初遇到她時,到後來爺爺過世拜托她照顧他,他對與她相處一直都是欣喜的。他喜歡看到她,喜歡去程家的大院裡呆著,喜歡聽她隨便說點兒什麼,或者什麼也不說,隻是在那裡閒閒坐著站著走著,他看著都很喜歡,心裡無比的快樂。

那時他還小,還說不出個什麼條理清晰的明白話來,但他就是心裡明白,跟著姑姑,他以後的路會明晃晃的順坦,象她身上那滑滑的衣料一樣,生活會過的非常舒服,象那大冬日裡每天都有暖爐烤火都有點心裹腹一樣。

然後他慢慢大了,他一直有衣穿有書讀,他就快能下場考試了,隻要他自己夠努力就可以做到了,這當然是明晃晃的順坦,但他卻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似乎總有什麼地方不對。

他在學堂裡認真讀書,也盼著到節氣,或者夫子忽然有事兒放假,於是他可以回村去,盼著見到姑姑,卻總也見不到。

後來姑姑走了,再也沒回過燕家村了,雖然明明她都落戶到那裡了。他和她真正成了一家人,但他卻再也看不到姑姑對他笑,對他清清脆脆地講故事,或者說著「十一,你讀書的樣子真好看啊……」

他想,姑姑是不是嫌棄他了?一個大包袱,什麼用都沒有的大包袱,吃穿住用,白花著姑姑的銀子。

考過了秀才又怎麼樣呢?爺爺就是秀才,燕爺爺也是秀才,燕南越還是秀才,就算他也成了秀才,但那又能怎麼樣呢?還不是要接著繼續白花姑姑的銀子。

有時候薑十一想,如果姑姑不喜歡他,不願意做他姑姑,他們不是一家人,他或者會難過,但不會這麼不安。姑姑那樣的人,就是明晃晃的,不管走到哪兒做什麼,都象吸引人去注目去向往的。而他,什麼都不是。

但是姑姑還是做著他的姑姑,每日裡他花用的一切都是明證。

可他仍然什麼都做不了。

薑老秀才把薑十一撿回來那天也是寒冬,那時候他正縮在牆角眼巴巴地看著行人。老秀才很老了,走了一段路便大口地喘著氣兒,步履蹣跚。雖然他穿得也很寒酸,但十一還是使勁盯著他瞧,希望他能打賞他一點兒吃的。

老人注意到他看他,便也看了他一會兒。然後他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問他:「我可以帶你回家,不過你這小東西會不會沒什麼用呢?」

那時候薑十一急忙躥過去扶住老秀才,很肯定地點頭,「我很有用的,我能做活,什麼活都能做。」隻要你帶我回家。

小小年紀到處挨打挨罵的他敢那麼做,算得上勇敢。不為別的,就因為「回家」這兩個字,一下就深深打動了小十一的心。如果他有了家,在漆黑的夜裡就有地方住了,不會隨便縮到個稍微暖和的地方去就會被人趕,不是占了誰的地盤就是主人家嫌他髒汙了人家的眼。

家,太美好的字眼,太令人向往的地方。

所以那時候,薑老秀才那麼老邁,那麼窮苦,薑十一都看不到,他隻看到他身上仿佛罩著一層溫暖的光。

薑老秀才帶他回家了,那是真正的家,有房子,哪怕破著洞,有床,雖然上麵鋪的是茅草,有鍋有灶有爺爺,他們相依為命,從此成了一家人了。

那時候,老秀才總是對他說,「不乾活,沒飯吃……沒用處,沒飯吃……」似是警告,也似是教導,薑十一都記得。他不怕乾活,他想讓自己有用,他每次出力乾活,心裡都特別踏實。

但如今跟著姑姑不同了,忽然間他什麼都不用做,就那麼白白花用銀子,讓十一心裡時常的惴惴不安,好像這一切來得太不真實,好像隨時就可能又被拋棄流落街頭一樣。

是的,姑姑不需要他,憑什麼一定會和他一家,憑什麼要供他花用銀子呢。他什麼用都沒有,什麼忙都幫不上。

他能做的,就是省吃儉用,不浪費銀子,少給姑姑增加負擔,這樣,姑姑便會少嫌棄他一點兒吧。

於是武梁看到的薑十一,便成了這樣一副樣子:

小夥子又長高了不少,越發瘦挑得很了。穿一身灰撲撲很耐髒的棉衣褲,但也明顯已經很髒了,棉衣袖口已經磨得有點發亮了,胳膊肘的位置還有一個劃破的口子,用針縫補成一個明顯的丁字。

他人很拘謹的站在那裡,背著個藍布小包裹,朝著武梁恭恭敬敬的鞠躬行禮,說話時也總是低耷著腦袋,視線落在麵前地上。

武梁瞧著,直覺得哎喲餵,罪過呀,本來多聰明可愛一孩子呀,怎麼給人養成個小可憐蟲模樣來了。

武梁打量著他的衣裳,問他,「給你留的銀子夠不夠用?」這衣裳平時穿穿沒問題的,但農村人趕集都是大事兒,要找件體麵的好衣裳穿上的,這進京當然也算得上要隆重對待的大事兒了吧,就這麼穿破衣裳來了?並且也要穿這種衣裳過年嗎?

薑十一連連點頭,「夠用,夠用,一年八兩銀子,我哪裡用得完,我還有剩呢,姑姑別給我這麼多了……」

「那你還有比你身上這棉衣好點兒的衣裳麼?」

「這件就是去年冬上新做的,才穿了一年多。」他用手扌莫扌莫那丁字疤,一臉自責,「是我太不小心,把好好的衣裳劃破了。」說著又加一句,「不過暖和得很,多謝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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