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撐起空殼組織的第三十天（1 / 2）
「晚上好。有什麼推薦嗎？」
那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少年自然地這麼問著, 坐到了獨身一人的織田先生旁邊。
是新客人呢。酒保一邊垂眸擦著酒杯一邊想，目標明確，剛一進門就向著織田先生的方向走過來……是織田先生新認識的朋友嗎？
真難得, 很少見到除了太宰先生和阪口先生以外的人和織田先生喝酒, 更何況還是這樣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少年。
從他的言行舉止來看, 應該也是如太宰先生那樣年紀輕輕就頗為不凡的那類人吧, 真是厲害啊……不知道身份為何。
不過, 作為經常接待橫濱各路牛鬼蛇神的酒保, 他深知少說少錯的道理。縱然這些想法在他腦海中盤旋了一圈, 但他本人仍是低眉順目, 安靜地等待著新客人的吩咐。
……
織田作之助愣了一下。
他的手還握著盛滿酒液的酒杯，澄黃色的液體在燈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微光。隨後眼睜睜地看著某個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人落座在他身邊，又極其自然地附身, 垂眸看著他杯中的威士忌。
……是，卜算子？
他為什麼突然到luin來……？
在朦朧的燈光下，少年的容貌更顯昳麗。他低垂的眼中倒映著搖晃的酒液，琥珀色的眼睛與琥珀色的酒液相得益彰。
「你喝的這款怎麼樣？」他愉快又好奇地問，眉眼彎彎, 「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呢……味道好嗎？」
織田作之助：「……」
他欲言又止，稍微有點不太自在, 其實不太適應這種程度的自來熟。
但他頓了頓, 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味道還可以……度數比較高。」
「度數比較高……」卜算子垂眸沉思，又笑了, 「就是說容易喝醉的意思嗎？沒關係，我千杯不醉。」
說著，他抬手示意酒保，要了一杯和織田作之助一模一樣的酒, 在酒杯被端上來之後，坐姿明明優雅從容，卻新奇地晃了晃杯子，看著杯中圓球形的冰塊在杯中搖晃，與杯壁碰撞間發出清脆的響聲。
……有點像太宰，但又很不一樣。
他們都是聰慧又自我的類型，基本不在意他人的看法，所以十分我行我素。但與此同時，由於過早看透了很多事，太宰陷入了迷茫，直到現在還在孜孜不倦地尋找著什麼；而卜算子卻顯然已經和自己和解完畢，比起凝小姐記憶中那個不見多少笑容的人，已經變得開朗溫柔，在堅定地向前走了。
這是經過了多少年的磨練和沉澱，才能變成現在的這副模樣呢？
織田作之助沉默地凝視著他的動作，他不知道卜算子此行來是為了什麼，於是便耐心安靜地等待著，隻在腦內細細思考。
今天太宰和安吾明顯都非常忙碌，直到現在也沒有出現，應該是不會來了。
隻有他在完成例行的基層任務後心情煩悶，還在思考著關於卜算子給出的卦象，有些煩惱到底該怎麼做，所以才想要來luin喝一杯……
而卜算子剛剛在推門而入的時候，在看到他的時候不顯得驚訝，似乎早有預料和準備，於是明確地走過了過來……難道他來到這裡，是為了自己？
思及這裡，織田作之助的手掌不易察覺地蜷縮起來，手指肚碰到了自己滲出薄汗的掌心，不由得又想到了他當初對自己說的卦象的結果。
因為上級的權利糾紛，而成為了棄子，從而導致包括自己、自己收養的所有孩子和一位友人失去生命……
滅門慘案。
織田作之助不是蠢人。縱然因為世界觀不同，而導致卜算子的敘述與現實有少許出入，但那並不妨礙他推測出大致具體的情況，從而感到毛骨悚然。
這個未來過於詳實和可怕，饒是少年時期是頂級殺手、見過大風大浪的織田作之助也維持不住鎮定的心態，有些慌了手腳。
如果那位「上級」真的是首領……該怎麼辦？
他、包括他的朋友們都隸屬於港口黑手黨，在事情並未發生的時候，以他的立場，是不應該也不能和朋友傾訴這件事的。
如果說了，他又置於他的朋友為何地？縱然太宰和安吾可以給他有用的建議，但他們又該如何自處？
也因此，織田作之助在麵對友人試探性的提問時，雖然在思維混亂的情況下下意識地想找友人求助，但在緩過神來後，卻選擇了沉默，即便還處於迷茫的狀態，也表示可以自己處理。
他不想把自己的朋友拉下水，所以就隻能自己來承擔。
至於卜算子……
織田作之助抿了抿唇。雖然還不確定他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一絲安心。
……
織田作在那邊想著事，而被思考的當事人，顯然並不是很在意身邊的人在胡思亂想什麼的。
他隻是單純的在晃杯子裡的冰塊玩，還玩得很開心。在玩了一會後又像是終於玩夠了，於是低下頭去湊近杯口，小小地啜了一口酒液，然後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奇妙……」他說，「這個世界的酒居然是這種感覺嗎……好辣，和我們那邊不太一樣呢。」
低頭擦杯子的酒保控製著自己不要露出奇怪的表情。
而織田作之助回過神來，點點頭，看著卜算子怎麼看怎麼未成年的秀麗臉頰，猶豫了一下，還是建議道：「如果喝不習慣的話，可以嘗試一下番茄汁。」
雖然心裡清楚卜算子的年齡指不定比一百個他都要大，也見過他微笑起來氣質從容的樣子，但看著他明快新奇的表情，織田作還是忍不住會把他當作年紀不大的孩子對待。
卜算子一怔，然後愉快地接受了。
「番茄汁？聽起來很神奇……那請給我來一杯好了。」他對酒保說，隨後又在酒保頷首應是、轉身製作的空檔，笑吟吟地支著腮，看向了身側的人。
「那麼，思考了這麼久——」他說，神情明明還是柔和的，聲線也輕快，卻無端顯示出一種精確的洞察力，「得出什麼結果了嗎？織田作先生。」
卜算子總是有這個能力。在讓人覺得他親切好接近的同時，又在不經意間露出距離感，這使他即便語氣親昵，卻依舊顯得若即若離，十分遙遠。
織田作之助垂眸，下意識喝了一口酒緩解緊張，半晌才緩緩搖了搖頭，「我……還不能確定。」
當時的卜算子給他指了兩條破局的路。
一條是當即開始準備，盡快脫離目前所處的組織，從根本上阻止這件事的發生。而另一條則是以不變應萬變，暫時先按兵不動，保持警惕，靜觀其變，在事情來臨時占領先機，從而改變既定的結局。
但這兩條路說起來輕鬆，實際上都不好走。
第一條路被港口黑手黨「離職即叛逃、背叛即追殺」的規矩牢牢堵死。縱然織田作之助有信心能甩掉港/黑的追殺，但一是他的朋友還都在這裡；二是他還養著五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這條路本身就行不通。
而第二條……說實話，織田作之助自認並不是個聰明的人。麵對森鷗外的陰謀或智慧，在無法通知太宰的前提下，他沒有半點兒能提前看出來的信心，更遑論靠自己的智慧來改變既定的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