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二章 良辰吉時(1 / 2)
紅燭點燃,燭光在夜風中搖曳。
景雲低著頭,由著林冉將那條發帶一圈一圈的纏繞在他的發上。
發帶纏好,景雲看著林冉越發明亮的眼眸,忍不住笑了笑,他抬手接過林冉手中握著的紅蓋頭,鋪展開來,輕輕搭在了林冉的頭上。
就在蓋頭落下,即將覆住林冉麵容的剎那,景雲俯身,口勿上了林冉的唇角。
他說,「阿冉,我願意為你放下。」
放下景家,放下乾臨宮,放下一乾人等。
放下曾經所有的黑暗,所有的不愉快,所有的顛沛流離。
所有好的,不好的,生命裡經歷過的,正在經歷的,他都可以放下。
哪怕,他會成為景家的罪人,哪怕,他會成為乾臨宮的罪人,都沒有關係了,隻要能和林冉在一起,什麼都沒有關係了。
早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就聽到了心跳的聲音,那樣的速度和力量,迄今為止,每一次麵對著林冉,每一次想念著林冉,都是一如既往。
景雲想,他願意割舍一切,願意當個罪人,哪怕死後下去十八層地獄,哪怕經受輪回之苦,隻要能和林冉白頭到老,一切都是值得的。
「阿冉,從今以後,我自由了。」景雲說。
身自由了,心也是自由了。
林冉的唇角微微揚起,盪漾開一個好看的弧度,她順著景雲的話說,「阿雲,從今以後,我自由了。」
她自由了,他也自由了,他們都自由了。
景雲抽身,執起林冉的一隻手,將林冉帶到了紅燭前站定。
他喊,「一拜天地。」
兩人齊齊轉身,麵對著屋外的清風翠竹一拜。
「再拜天地。」
他們兩人的大喜日子,除了他們二人,再沒有一個人參與,即便不是在如意居,即便沒有置於這樣的境地,他們也不可能得到任何一個人的祝福。
包括他的父母親人,尤其是她的親人。
沒有一個人會祝福他們,哪怕隻是隨口一句,哪怕隻是一句假話,都不會有人對他們說的。
所以,他們很默契的將高堂換成了天地。
有沒有人又怎麼樣呢,他們兩個人的幸福,也不需要別人祝福,隻要他們兩個人可以手牽手的走到最後,所有人都不祝福也沒有任何的關係。
「夫妻對拜!」
景雲輕聲喊著,卻是正經不起來,語氣中帶了笑意。
景雲一笑,林冉也忍不住勾了嘴角。
因著蓋頭遮擋,倒是看不出來。
「禮成!」
景雲淡淡的出聲過後,執起林冉的手,將林冉引到床邊坐定。
那隻骨骼分明的手握住蓋頭一角,輕輕一掀,便看見林冉帶笑的臉。
分明不施粉黛,分明沒有首飾加身,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發髻,隻是一個看了無數次的人,在這一刻,卻是驚艷了景雲。
明眸善睞,唇紅齒白。
兩頰紅霞微墜,眸中羞澀難忍。
比任何時候的她都要美。
甚至,比那日穿著嫁衣,濃妝艷抹的那一天,還要美。
景雲看得失了神,手撫扌莫上那張素淨的臉,內心是從未有過的滿足。
這是他的妻,其他的妻,原本就該是他的妻啊。
「你這般看……我有些不自在。」林冉不好意思的握住了景雲流連在他麵上的手,放在掌中,捏著手指頭把玩。
她再怎麼臉皮厚,也是女子,被人這麼目不轉睛的盯著,哪裡會好意思。
景雲噗嗤笑出了聲。
此刻她倒是害羞了。
那他初登林府大門的那天,她扯著他拜堂,喚他夫君的時候,她怎麼不害羞。
林冉正想說話,滿目的笑意驟然凝固在眼中,她霍地起身,一把扯住站在跟前的景雲。
景雲的臉色也是陡然一沉。
他來了。
上官修來了!
「這陣法本就隻是使的障眼法,困不住他的!」林冉的眼中已然出現了驚慌。
這是林冉極少會出現的情緒。
她輕輕推了一把景雲,下意識的將景雲往門口處推了一把。
景雲反握住林冉的手,看著林冉的眼睛,語氣平和的問,「阿冉,你是想要我獨自一人離開嗎?」
「我會去找你的。」林冉說。
像景家客棧門口的那一次,像逍遙小築中的那一次,說得很認定,也很篤定。
可是林染知道,景雲也知道,這一次就是他們最後的機會,如果連這一次都沒有辦法一起離開,以後再說在一起,談何容易?
「阿冉,你怕死嗎?」景雲問。
林冉抬眸看著景雲,閉了閉眼睛。
她不怕死,死有什麼好怕的,她從來都不怕的,即便此刻讓她去死,她也不會有一分退意。
可她舍不得景雲死。
不過弱冠的年紀,怎麼可以這樣去死?
「可是,阿冉,我不怕呀。」景雲一把將林冉扣入懷中,對林冉耳語道,「我不怕死,隻怕你死。」
聽到這句話,林冉眼中的熱淚就這麼流淌下來了。
景雲沒有離開的意思,他甚至想要將命交代在這裡。
他們心知肚明,不論是誰獨活,另一個都不可能會有好日子過。
若是兩個都想活著,兩個都不可能會有好日子過。
隻有都死了,他們所求的安穩,才可能成為真的。
「好。」林冉抿緊了唇角,「阿雲,我們一起走。」
林冉拿定了主意。
既然生不能一起生,那便一起死好了,反正,這日子也就這樣了,再好,好不到哪裡去,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
林冉倏地扯下頭上的發簪,對準了自己的心口。
一下下去,她若是死了,萬一景雲落在上官修手裡,生不能生,死不能死,隻會備受折磨。
她不能先死。
景雲也是這樣覺得。
他怎麼舍得林冉先死。
景雲握住林冉握了簪子的那隻手,逼著林冉的手反轉方向,對準他的心口。
他目不轉睛看著林冉眼眶中噴湧出來的淚水,手上用力,感受著簪子一點點的逼近他的血肉。
其實,就這麼死了也好。
至少,再也不用隱瞞,再也不用假裝,再也不用忌憚。
他要是死了,他一輩子都是景雲,隻會是景雲,留在林冉心裡的,始終隻會是景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