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離愁別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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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了國公府,李綏先攜著寶纓去拜見了父親李章,陪著李章說了會子話,李章見窗外天色漸深,便溫和地對李綏道:「昨日你一說要回來,我便命人將你的屋子,和你隔壁的院子都重新收拾了一番,這會子也不早了,你與寶纓也早些過去歇息罷。」

寶纓聞言隨著李綏站起身,李綏見寶纓今夜的神色雖一直尚好,並未有什麼異樣,但還是擔心經陳之硯一事,少不了會難過,若再留她一人住,總是讓她擔心的。

因而李綏笑著拉了寶纓上前道:「阿耶體恤,我本不該說什麼,不過今夜我還有許多話想要與寶纓說,分了兩個屋子住,一來一回反倒是不便,倒不如讓寶纓與我同住,也好有個照顧。」

李章原想著楊寶纓初次入府便是客,自然沒有讓客人擠著住的道理,便特意將李綏一牆之隔的院子打掃了,既寬敞雅致,又便於兩個小娘子來往。此刻見自家寶貝女兒想要拉著人家秉燭說體己話,他自然沒有攔住的道理,便寵溺的笑道:「罷,你總有你的道理——」

說著他又看向寶纓道:「不過也要看人家寶纓願不願意。」

寶纓原本性子內斂,到了新的地方便更有幾分拘謹,此刻見李綏拉著她同住,自然是願意的,因而李章不再多言,便由著兩個小娘子去了。

等回了從前所居的院子,李綏心下升起幾分悵然。隻見那名匾上的綠漆大字仍舊寫著「無竹苑」三個字,一走進去,無論是院子的花草樹木,還是屋內的擺放陳設都與她在太尉府裡的分毫不差,一看便知平日裡必是悉心照料打掃了的。

此刻寶纓見了微微一頓,隨即眸中拂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羨慕,語中喃喃感動道:「舅父竟將此處布置的與太尉府一般模樣。」

聽到寶纓如此說,李綏搖了搖頭道:「並非此處與太尉府一樣。」

寶纓聞言詫異地看過去,便見李綏一邊拉著她進了屋子一邊道:「從前這裡的一磚一瓦,一花一木,皆是阿耶阿娘親手設計的,後來阿娘去了玉清觀,姑母接我入府,擔心我一人去了府裡,身邊又沒有阿耶阿娘照料,會有所不適,便命人照著這院子一一復刻過去。」

說到這裡,那些回憶便一點一點襲上李綏的心頭,因著膝下有二子一女,阿姐又是長女,所以平日裡李氏待楊延、楊徹皆與楊崇淵一般嚴苛,待楊延如此更甚,但相比下,李氏待阿姐這唯一的女兒卻是百般疼愛,便如對心上那一處最柔軟的地方一般,恨不得將世間最好的東西皆給了阿姐。

後來她入了太尉府,李氏待她便如親生的幺女,凡是阿姐有的東西,她皆有,也會如一個尋常的母親,笑著坐在廊下看她和阿姐投壺射箭,一邊給她們擦著汗,一邊叫婢女送上她們喜歡喝的甜湯梅子汁。也會在她生病高熱時,夜夜守在她的床前替她換額上帕子,悄悄低頭拭淚。

與其說李氏是她的姑母,倒不如說更像是她的母親,也正是因為李氏的這一份疼愛,才得以將她心中自阿娘離去後空缺的那一塊填的滿滿的。

如今的李綏不知道,楊崇淵放任元成帝給阿姐下藥一事,姑母是否知曉。若知曉,李綏便在想,那偌大的太尉府,究竟還有什麼是值得她留戀、回望的。若不知,她也無法猜測姑母是否會為了阿姐和腹中的孩子,與楊崇淵就此一爭。

等到梳洗畢,李綏在玉奴的侍奉下換下碧色綠萼紗製刺繡寢衣先行上床躺著,閒來無事便靠在那,拿起手邊放著的一本棋譜翻看著,就在此時,玉奴瞥了眼房裡已無他人,隻念奴正在熄滅外間最為耀眼的兩盞燭火,便低聲平靜道:「郡主,方才李煒托奴婢向您稟告,九歌被送去了疏勒鎮——」

察覺玉奴語中稍頓,李綏落在書頁上的眸子微微抬起,便見玉奴唇邊動了動道:「充作軍營中的營妓。」

李綏聞言捏著書頁的手一頓,玉奴又接著道:「我們派去的人得了您的口令,原本想要悄悄將其營救出來,但是他們發現那些押送九歌的人仍舊在暗中監視著九歌,便沒有輕舉妄動,害怕打草驚蛇,隻得等待機會再下手。」

九歌的結果,李綏心中是有幾分數的,但她沒想到姑母竟防她至此,送去那般遠尚還不放心,竟還讓人繼續緊盯著。

「那便讓他們好生看著,若能想辦法,便暗地打點一下,讓她,也好過一點——」

終究說來,不論是前世還是現在,九歌的命依舊那般如草芥,如浮萍。在李綏看來,九歌本性不壞,唯獨便是錯在不該愛上楊延,在前世裡,更不該為人慫恿,與她作對,做了一個身不由己,連命都無法掌控的可憐之人。

這一世,若她能探得九歌由愛生恨的真相,或許便能解開九歌後來的仇恨,這般自然是好的,但九歌若執迷不悟,仍舊孤注一擲走前世的路,她也算仁至義盡了。

「郡主,還有一事。」

聽到玉奴再次出聲,李綏再次側眸,隻聽她道:「李煒還發現,似乎除了我們,還有一行人也在一路盯著九歌的舉動,隻是那群人一直未出手,我們便無從得知那些人的心思,所以李煒他們行事隻怕更受限製。」

一聽到此,李綏眸中劃過一絲光芒,唇邊浮起幾分不易察覺的弧度道:「既如此,便叫他們行事更要小心,隻怕那條蛇咱們就快引出來了。」

「是,奴婢明白——」

見李綏滿意地點了點頭,玉奴這方朝床榻紗幔處懸著的鏤空金猊獸赤金香熏球內添了點老山檀香,從前自家主子向來不愛用熏香這些東西,但自上次生辰宴後,便習慣性叫他們在睡前添上這香安睡,玉奴便想著是不是因著上次受了驚。

而她哪裡知曉,李綏雖不喜香料,但前世入主中宮後,要思慮煩憂的事便如飛絮般,片片壓得她無法安睡,後來隻得點了這老山檀木,才能安眠。

因而到了如今,便也成了習慣,再改不得。

就在此時,洗漱畢的寶纓換下寢衣進來,主仆二人早已緘默不語,一個看著書,一個轉身上前朝寶纓行了一禮便對李綏道:「郡主,奴婢們便先下去了。」

見李綏默然頷首,玉奴與念奴皆恭謹地俯身退了出去,隻餘李綏放下手中棋譜,將身子挪進床榻內,將外麵空了出來。

「瞧瞧,我將床都替你暖好了。」

聽到李綏的話,寶纓噗嗤一笑,上前將被子掀開一點躺了下去。

「聽聞今夜你遇著了禦陵王?」

李綏聞言睨了眼寶纓,此刻笑盈盈的,眸中滿是意有所指的模樣。

見寶纓還有如此興致,李綏不由也放下心來,平靜地「嗯」了一聲,隨即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沒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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