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陰謀鬼蜮(1 / 2)
當八百裡加急送到長安時,正是啟明星明亮夜空的淩晨。此刻立政殿內外一片寂靜,隻有值守的宮人們站在廊下,裹著厚厚的夾襖,輕輕朝手心裡嗬著氣。
冷風吹得廊前宮燈搖晃作響,躺在帷帳內睡得正熟的李皇後便被急促的腳步聲,還有銀娘慌亂的呼喚所驚醒。
「殿下、殿下,不好了——」
從夢裡轉醒的李皇後猛地睜開眼睛,方坐起身,便隱約看到銀娘已然到了帳外。
「怎麼了?」雖還不知是何事,但見一向謹言慎行的銀娘露出如此一麵,李皇後還是不由升出些緊張。
「殿下,雁門傳來八百裡加急,說陛下在巡幸雁門時被突厥設伏包圍,身負重傷——」
「什麼!」
李皇後聞言猛地掀開帷帳,一雙眼眸直直射向銀娘,此刻雖著寢衣坐在榻上,但那逼人的態勢還是讓銀娘慌亂低下頭,急忙道:「好在雁門太守及時趕到,馮翊郡王與羽林軍趁機護送陛下回到了雁門,太醫令等人已為陛下醫治,但雁門所用受限,陛下需得回到長安才可得到更好的治療,否則於龍體不利——」
「那便立刻派人迎接陛下回鑾,快!」
「可——」
銀娘對上李皇後焦灼的眼眸,不得不硬著頭皮道:「突厥人在突厥大可汗的帶領下,將雁門重重包圍——」
此話一出,李皇後瞳孔震動不已,就連手都緊不住有些顫抖了。
「怎麼,怎麼會這樣——」
眼看李皇後身子有些搖搖欲墜,銀娘連忙扶了上去,便見李皇後緊緊攥住她的手臂緊張問道:「二郎呢?二郎呢?」
銀娘強忍住手臂上傳來的陣陣疼痛,連忙答道:「太子殿下已然召集朝中重臣,此刻正在東宮商議對策。」
李皇後聽到此再也坐不住,連忙起身道:「快,快,去東宮。」
這廂,相比於長安城的萬籟俱寂,東宮內外卻是燈火通明,此刻身著太子冠服的楊延正神色凝重地坐在殿內,看向殿下的朝臣們道:「如今陛下被圍,局勢已是箭在弦上,我們必須立即派兵前去支援,擊退突厥,保護陛下回鑾,諸公認為何人可擔當此任?」
聽到太子的問話,眾人亦是焦灼不安,天子身負重傷被圍邊關,這是他們想也不敢想的。
「西域玄甲軍威懾四海,向來為突厥人忌憚,臣以為,當立即下令派西域都護府韓壽韓都督發兵前往雁門支援。」
聽到一朝臣如此說,當即有人駁斥道:「信中已言,陛下重傷需盡快回鑾醫治,西域離雁門甚遠,這一來一回少則要耗費半月,如何可行?」
此話一說,眾人皆低頭竊竊私語,場麵再一次陷入僵局。
「臣以為,還有一人可擔當此任。」
就在此時,太子太傅陸周走上前來,楊延見此連忙道:「太傅請講。」
陸周見此拱手,身形板正,神情公允道:「亳州總管,趙翌。」
此話一出,頓時炸開了鍋,楊延雖早已猜出陸太傅要推舉的人,但也知道此事必定有人從中攔阻。
「趙翌雖從前令突厥畏懼,但更多是因玄甲軍之故,如今沒了玄甲軍,區區亳州駐軍如何與突厥精銳相比?」
聽到一人如此說,當即也有人反駁道:「那便從各州縣征集精銳——」
「說得容易,疆場之上最忌的便是兵不知將,將不識兵,先不說趙翌與諸軍未曾磨合,無法在對戰時更好配合,便是從各州縣召集精銳也不知要花費多少時日去?」
聽到有人如此說,眾人也都皺眉低下頭,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那照你們所言,我泱泱大興,竟無帶兵打仗之人了?」
眼見陸周憤然出聲,眾人皆偃旗息鼓,就在此時楊延的聲音從上響起。
「諸位所考慮的皆有其道理,但孤認為有一言亦有道理——」
眾臣聞言皆抬頭看了過去,便見楊延逡巡眾人沉穩道:「狼帶領的羊群,必能戰勝羊帶領的狼群。」
「孤相信,禦陵王能讓突厥聞風喪膽,絕不僅是因為他曾經帶領的玄甲軍,更因他的謀略和果敢,如今突厥人雖有他們大可汗領兵,但若算在沙場上的經歷,卻遠不及禦陵王趙翌——」
眾臣聞聲都沉默了下來,眼看還有人想再辯駁什麼,楊延率先道:「正如諸公所言,如今西域玄甲軍遠水救不了近火,唯有趙翌所居亳州相距更近,且也隻有趙翌最清楚突厥人的戰術底細,孤想,此戰統領之人非他莫屬。」
「諸公以為如何?」
楊延此言既下,在場的人自然明白了東宮的立場,既然是板上釘釘的事,且到了如今這關頭,他們也的確再舉薦不出更合適的人去與趙翌相比。
因而下一刻,在場朝臣皆拱手道:「太子殿下聖明。」
「好,立刻傳令亳州,擢升亳州總管趙翌為雁門行軍總管,立即帶兵火速趕往雁門,所經之州縣務必挑選精銳五萬,受趙翌調遣,隨其出征!」
待朝臣皆退了出去,楊延亦疲憊且凝重地坐了下去,一言未發,寶纓此刻為蕙容攙扶著輕聲走了進來,楊延聞聲看去,當即起身去扶著道:「是不是我擾到你了。」
寶纓搖了搖頭道:「阿耶如今——」
聽到寶纓問詢,楊延神情沉重地低下頭道:「信中所言凶險,我卻是不能立即趕去——」
「阿耶是天子,是戰無不勝的英雄,有上天庇佑,必能逢凶化極。」
雖知曉是安慰的話語,楊延看向寶纓愈發凸顯的小腹,終究強壓住心內的不安,點頭應了。
「二郎——」
就在此時,李皇後難得焦灼地趕了進來,來不及去管行禮的眾人,便上前道:「你阿耶如何了?」
聽到楊延說了一切,李皇後右手緊緊攥住,眸內是從未有過的慌亂與復雜。
夫妻數十年,雖從相依相伴到逐漸離心猜疑,可她卻沒有一刻敢去想象楊崇淵或許會死,或許會離她而去。
恨嗎?她是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