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盡覽眾生相 第八十四章 思苦見生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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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道怒吼的來自曹三,他一直都是黑丞會所有諜子中性格最為跳脫,也最是粗中有細之人。處事周全與油腔滑調注定了他在哪裡都能混的很好,無論什麼事都能嬉皮笑臉的樂天派,從來未曾有幫裡人見他動過怒。

蘇佑陵也是良久以來第一次感到月匈腔有團躁動的熾炎再不斷爬升至腦海,哪怕是當初在雪珀山莊對付童烏貫的冷嘲熱諷還有莊上人吹捧那有名無實的馬苞時他也不曾如此氣憤。

許雄睜開雙眼喚醒了手下兩人詢問情況,有了之前經歷的那兩名武夫不敢聲張,一五一十的說與許雄聽。

結果便是許雄震怒,知曉林淮是想讓他們當替罪羔羊,便是難逃一死,那麼便玉石俱焚。

白樂也是個很好的江湖兒郎,一度讓蘇佑陵懷疑這麼老實害羞的人都能當諜子?

不出意外,這次應該是白樂最後一次替黑丞會賣命。

回到合壤郡後他便金盆洗手,大家還在路上約定好了要喝他與羞春姑娘的喜酒,這事兒連一貫對待他們甚為嚴苛的衛昌友都是一把點頭答應了下來,白樂雙親早故,還請求衛昌友到時候替他主婚,衛昌友也是難得的將此事一並答應了下來。

這種世道,庶民尚且難活,何況俱是刀尖上舔血的江湖人?想要平平安安的度過下半輩子是好事,衛昌友與眾人都希望看著他與自己所愛喜結連理,而後白樂與羞春的孩子就有了許多乾爹,還有了一個乾爺爺。

事總與願違,天常與人逆。

不知許雄怎麼偷偷解開綁住他的繩索,而後便是將過來給他們送乾糧的白樂一把掐死。

「老子要殺了你。」

曹三早已滿眼通紅,怒喝一聲,麵目猙獰的舉起樸刀向許雄猛然砸去。

許雄畢竟是八鼎高手,在他麵前,曹三白樂之流不過爾爾,但怒火中燒之人如何會在乎這些?

「小三子。」

衛昌友大驚失色,任誰都知道許雄的沉雷有多麼厲害,縱然白樂死的不明不白他也很是生氣,但他固然知曉曹三此舉無異於飛蛾撲火,趕忙縱身飛掠欲去阻擋。

四周所有黑馬褂幫眾皆是拿出武器上前助陣。

曹三高舉樸刀對準許雄的額麵便是狠厲劈了下去。

許雄冷聲一笑:「想不到終日打雁,有朝一日竟然是被雁啄瞎了眼,來來來,好歹老子能殺一個是一個。」

沉雷掌蓄勢便發,曹三的樸刀根本來不及劈到許雄身上,一掌便直向他月匈口拍來。

「大膽」

一道身影閃爍變動至許雄眼前,在那許雄一掌離的曹三近在咫尺之際拎起曹三便向後一甩。

白衣蓋也麵露紫金之意,他已是有些動怒,沒曾想到這許雄情急之下竟是變成了一條逮人就咬的瘋狗。

一拳對一掌。

拳風至而沉雷碎。

蓋也連慶季的黃龍雷與五雷正法都不知道抗下了多少,何況一個敲鼎武夫的所謂沉雷。

這次不比先前那毫無波瀾的重劍拍擊。

許雄兩隻手臂遊過一道暗不可查的奇巧勁力,直到手肘部轟然炸裂,雙臂盡成粉末,一片血肉模糊。

許雄渾身是汗,一屁股跌坐地上,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自己的一雙隻剩下半截的手臂。五官已經隨著無邊的痛楚擰成了一團。

「不可能……這不可能……你……」

蓋也隨風至於許雄麵前蹲匐,一雙紫金眸子直視許雄,口裡咄咄寒氣盡數噴湧。

「蓋某出劍不傷人命,但從來沒說過不能致人傷殘。」

言畢,蓋也站起身子居高臨下的直盯許雄。那雙紫金眸子出現了少在他臉上出現殺氣。

「更沒有不能見血的道理。」

蓋也說完最後一句話,轉過身子不再去看已經心如死灰的許雄。對他而言,一個區區八鼎武夫的命,他若不喜,便可視為草芥無二,這是三寶高手的倨傲。

而這份倨傲,遠不是一個敲鼎武夫可以冒犯的。

我給你麵子,你接著就好。

不給,你不許舔著臉找我要。

當然,許雄現在恐懼的是這個一向好脾氣的白衣劍客突然變的凶神惡煞,而在這之後他才會明白,他想玉石俱焚拖幾個墊背的決定有多麼的愚蠢。

黑丞會幫眾心中已將許雄千刀萬剮,隻是礙於蓋也出麵,所以也是暫時停下了腳步觀望勢態的發展。

蓋也知道孰輕孰重,救下曹三順便教訓過許雄也就不在越俎代庖,轉而用詢問的眼神看向蘇佑陵,顯然是等待著他來結果許雄。

蘇佑陵麵色如常,歪著脖子看向許雄,他在思考。

蘇佑陵不是什麼善類,一個十歲的少年若想在不太平的世道活下去,就得學會如何在泥濘裡掙紮,就得學會坑蒙拐騙偷。

很早之前信、遼、幽三州大旱,本便是窮苦之地,北方也就生出許多流民。

這些流民要麼落草為寇,講些道義的便打出「替天行道」的金字招牌與官府朝廷為敵,最具代表的要屬遼州莽山匯聚了一百二十八位俠士並稱百二八龍虎。

邊境胡亂,朝廷大部分兵力皆在信州,加上這夥山賊實力也著實不弱,幾番圍剿,都是被那夥賊人擋了回去。

更有意思的是那一百二十八位俠士據說每個人都有個「莽號」,坐頭把交椅的是號稱「澤天霖」的宋彰。其人義薄雲天,據聞隻要有難處找他,必然傾囊相助,從無二話,如那久旱逢甘霖一般。

莽山賊寇大抵也隻是打劫官府,不時還作出開倉放糧之類的順應民心之舉。此為盜亦有道,是講道義的賊寇之流。

而不講道義的賊寇更簡單。

誰窮,他們就搶誰,誰好搶,他們便搶誰。

自己窮怕了,有朝一日飛黃騰達,籠絡起四五十人,當兵的打不過,那便欺負與自己幾年前一般境況的貧民、流民。

說到底還是世道亂了些,蘇佑陵在艮州待過,自是知曉艮州不好混。窮人家的長子束發之年便要離家自己想辦法養活自己。

更不談信州十室九空,滿城遺孀批白麻,衣冠南渡,空出不少「鬼城」。

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

十個大字好寫,提筆不過半炷香便可書成。但其中卻是多少條人命?道盡了多少人世艱辛?放眼所見看得又豈止是滿目瘡痍?

在這些地方但凡混出來的人,有幾個是手腳乾淨的善人?

至少蘇佑陵不是。

當人已是不易,何況當好人?

義診的大夫最後都死在了風沙荒涼之處,被他診治過的人可有但凡一個回來將其安葬?

當好人,十條命都不夠換的。

蘇佑陵解不開何為人這種龐大的理學問題,但他知曉什麼叫有恩報恩,有怨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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