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盡覽眾生相 第一百六十五章 花前初日下(2 / 2)
一雙秋水眸子就這麼隔著毫厘之差映在了另一雙溟濛眸子之中。
她眼中有雨水滴落。
一場瓢潑大雨更甚於麟淄城那場,隻是這場雨淋不濕他身體上的任何地方。隻此一處逢甘霖,便是濕透了心弦。也散盡了他眼中原本那抹縹緲疊嶂的溟濛霧氣。
蘇佑陵喉結微動,唇上的那抹柔軟便像一串潺潺小溪直入他的心肺。
魚弱棠眼裡有雨,更有奪目光彩,映照在霧氣重重的陰霾之上,驅散了淺淺的陰鷙。
這叫不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蘇佑陵打趣的自嘲。
魚弱棠便如小貓一般蜷伏起身子,隻探著腦袋,兩瓣柔唇軟糯可口,蘇佑陵能感受到魚弱棠的身體在輕微的顫抖。
他知道他將死,所以更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如此便好像能是天長地久,但蘇佑陵知曉這些不過是泡影。
蘇佑陵抬起沉重的手撫過她的俏臉,替她拭去晶瑩剔透的淚點,同時輕輕將腦袋向後微微仰去,雙唇驟然相離。蘇佑陵回味著那抹酥柔卻是微笑出聲:「你往後的路還長著,我這人,不值當你如此的,我之前……便已說過了。」
魚弱棠剛想出言,卻是吳圭身影一瞬而至:「他們追來了。」
蘇佑陵聞言,隻望著魚弱棠咬了咬牙,再度從懷中扌莫出了那一個陪伴了他許久的本命墨玉韘形佩,轉而向著吳圭開口:「我求你,求周錦彧最後幫我做件事。這個,算是我的謝禮。」
吳圭聞言也是神色一凝,他還未至竭澤,所以看不懂韘形佩的玄機。但他曾聽起周錦彧說過蘇佑陵的身上有著一塊越陵鑰匙,如今想來便是此物。
吳圭接過韘形佩決然開口:「淩公子請說,但凡吳某能力之內定當效犬馬之勞。」
蘇佑陵打量著梨花帶雨的魚弱棠,眼裡閃過了一絲微不可查的亮光。
「我不管你和周錦彧用什麼手段,將魚弱棠送進墨流坊。」
吳圭聞言頷首:「我答應你。」
蘇州墨流坊乃天下學士所敬仰的學術聖殿,最是不分出生門第,隻看重學識修養。但若是蘇家出麵,想必墨流坊依然會賣這個麵子。況且他也清楚魚弱棠能成為一個青樓的頭牌,不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大抵也是有些真才實學。
而蘇佑陵之所以讓魚弱棠入墨流坊,也是因為他所能想到的隻有那裡,才能徹底斷絕勘隱司對她的追緝。
吳圭心中了然,便準備帶著魚弱棠離去。
卻是魚弱棠仍然蹲在原地不願起身,眼角所噙淚珠依舊醒目:「你……你告訴過我,我跟著你便能自己做選擇,那你便不應該替我做選擇。若沒有你,我本便是死在了呈海郡,我不怕死。」
她的意思很明白,但蘇佑陵卻不答應。縱然他知道此女性格倔強比之徐筱還要有過之無不及。
蘇佑陵開口:「到了墨流坊你便潛心學問,莫要多生事端。哦,對了,若是能找到跛子便好好待他,讓他不必等我了。你若是聽話,說不準我下輩子便來找你。」
魚弱棠聞言隻嫣然一笑:「那你可說好了,一定要再來找我。」
蘇佑陵笑:「那你這輩子先好好活著,不然我說不準便和別的姑娘跑了。」
「你敢?」
這一招很管用,她不怕死,但她信因果輪回。二人簡單作下約定,可魚弱棠依然不願挪步。
蘇佑陵看著眼前那道倩影,卻是再也提不起力氣,魚弱棠信因果,他卻從來都不信,隻是閉目心念。
狗屁的來生,這輩子都混的這麼慘,下輩子倒不如做狗,和跛子當兄弟。
他眼中的霧散了。
蘇佑陵悠悠握起左手,眼中不似周獻淩的純澈,卻也少了蘇佑陵的陰鷙。他合上雙眼,不再去思考任何事。
事已至此,念多無益。
魚弱棠眼睜睜的看著蘇佑陵的腦袋無力的垂下,連忙上前將其撫住。
「不許死。」
她連連哭喊一遍又一遍。
吳圭看在眼中也隻能連連嘆氣,復而又仰頭向日初的穹宇看去。
若是沒有當初那個案子,如今的他,想必已經成為了一位不亞於他兄長的賢良殿下。
隻可惜……
「世事無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