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最終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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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婉兒喜歡這座城,我們,就留在這裡吧。」

晨霧籠罩的江都,屋頂簷角若隱若現。兩人登上渡口,岸邊的民夫背負著糧食,來來往往揮灑汗水。江南富庶,水道縱橫,艄公撐著船,與熟人揮手招呼。尋常人家的小院,桃、杏、李花漸次盛開,香氣四溢。城深處,有彎曲的石板小巷,回環幽深。若是雨天,便能聽見銀鈴般滴答作響。

「奔波許久,能安定下來,自然很好。可這以後,我們做什麼呢?總不能整日放歌縱酒,碌碌終生吧。」

太平琢磨了一會兒,仰頭笑道:「本公主向來大方,時常資助寒門子弟科考,如今尚有餘財,助你去考。等你考取狀元[r1] ,進了殿試,又碰見李三那家夥——就寫篇策論罵他,一定要罵的狗血淋頭!那個不孝子,聽說把那座墳都夷平了,真氣死姑姑我也。作為姑父,你有責任好好管教。」

「我是姑父啊?你承認了?」婉兒揪住話頭,湊上去看她。

「誰承認了?今日你是姑父,明日就是伯母,這種事哪有準的。」她趕忙圓回來,又岔開話題,「我還沒說完呢。你考取了功名,不去吏部候選,拿著進士的名號回這裡,必有人趨之若鶩。然後我們開個學堂,專教女子讀書,好不好?江南女子多小家碧玉,天資穎悟。可要父母專請先生,又難以支持。你教些詩文書法,琴棋書畫……」

「舞樂這些,還是月兒精通。此外你得教些馭馬射箭、馬球打獵什麼的,強健人之體魄,此言可有理?」

「這麼多課,我不得累死?真想得出來。」

「誰叫你會的多,能者多勞嘛。」

…………

兩人一言一語,吵吵嚷嚷,向城深處行去。

江都城內,酒樓妓館花紅柳綠,琵琶、胡琴錚錝作響,舞姬在台榭的中央旋轉著,婀娜多姿。彼時風雅高士,多愛此時作詩,令歌姬吟唱。若是被頭牌看中詩文,上去演出,便是莫大的榮幸。

婉兒隨手取了紙張,寫了幾筆,遞過去。眾歌姬傳看一番,輕聲笑了,頭牌竟直直取了紙片。

「婉兒,你寫了什麼?也不讓我看看。」

「不急,等會兒唱出來,你便能聽見了。」

歌姬水袖長衣,登台開口——

「楚宮月要嬛嬛欲折,漢殿鬢紜紜似飛。蓮花步慢踏金縷……」

原來是誇人家舞跳得優美。太平心裡暗暗哼了一聲,想著曾經說好的,以後每一首詩都寫我。上官婉兒騙子,大騙子!情話就是那些自己都不信的,偏偏還能讓愛人深信不疑。

「……縱此間恍若天宮,卻不及身側美人。[r2] 」

太平心下微驚,兜兜轉轉,真就還是在寫自己。轉頭望去,婉兒正含笑看著她。對視中,她的麵頰又微微紅了。倒瓊漿玉液入杯,推給婉兒,她恨恨低聲道:「誰叫你戲弄我,今天一定要把你灌醉,你喝不喝?」

灌醉,然後,為所欲為。

「我不喜飲酒,太和湯便可。」婉兒拒絕道。

看著婉兒不為所動的模樣,太平心裡直嘀咕:她還是不喜歡自己失去控製的樣子,隻是哪怕在我麵前。這個死傲嬌。

這個死傲嬌怎麼知道我就喜歡這樣的Σ(/e/)?

「也好。」她換一盞木杯,盛著溫熱的水,雙手呈上去,在婉兒耳邊輕聲道,「喝什麼補什麼。」

婉兒身子僵住,咽了一口。她便笑起來。看來今晚,不必回船,是要在這裡過夜了。

三更的紅燭火中,對視的雙目眼波流轉。燈火搖曳,酒家妓館備的房,叫人布置成新婚的模樣[r3] 。卻是洞房花燭。鴛鴦帳內,她食指勾住婉兒月要帶,映出誘人的剪影。

「婉兒,你說後世史家,會誣你□□。可你看看,你現在,□□麼?」

婉兒故作鎮定,壓下欲望,凝神思索道:「我說的是,隻要他們想,一定能給我安上不少男人。比如武三思和崔湜,是肯定在列的,還有——你的好兄長們。」

「嗯,」太平點點頭,「還有張昌宗。他們那些人覺得,漂亮男人一定招人喜歡。」

「高宗皇帝呢?」

太平連連搖頭:「餵!那是我阿耶誒,你真想讓我叫娘親啊?」

婉兒將她摟入懷中,唇湊到耳邊:「那——叫個聽聽?」

太平一手捏住她的耳朵,咬著牙扭起來。

「痛痛痛,你放手,我不敢了。」終於鬆開時,婉兒也鬆一口氣,轉而訕訕道,「那月兒你呢?薛紹、武攸暨、高戩、崔湜、盧藏用、慧範……」

「婉兒你閉嘴!」她索性將對方壓在身下,直接用手指覆住嘴。好似歡愛和打架也沒什麼區別,現在的姿勢又過於曖昧,肌膚摩擦出熱量,久久不散。靈巧的指尖剝去一層層衣物,散落的衣帶抽出,綁住她纖細的手腕,係在床頭。

「不至於吧……」說話的時候,婉兒不知是害怕還是期待,聲音都顫了起來。

「你說要還給我的。」她一臉不帶半分純潔的笑容,「還我一個盡興的洞房夜。」

看著□□的光潔胴體,美好的女子,肌膚細膩純白。她將披帛束起,蒙上身下人的眼。婉兒安靜乖巧地躺著,似乎在縱容,縱容這個喜歡使壞的機靈孩子。

「婉兒,你感受到我世俗的渴望麼?」鼻尖埋進月匈口,她呢喃,「我受不了了,我已經受不了了。」舌糾纏親口勿的所在,換去指尖愛撫。窗外月光安靜如水,與屋內燭火交相輝映,一串玉石風鈴叮叮當當響著。

後人詩雲:公主合歡嬌翡翠,昭容反影鬥嬋娟。[r4]

手腕的衣帶終於被解開時,已經勒出紅色的痕跡。婉兒捏了捏手腕,皺著眉看向她,看得她心尖一冷。

「啊……」不防被觸到了下邊,太平輕輕喚了一聲。她怎麼也想不到,婉兒會在此時突然碰她。平日的氣力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她的身子不受控製一般,動彈不得。

「誰讓你那樣對我的?」婉兒的聲音清冷中帶一絲壓迫,「事情由你先挑起,現在,聽我的,要乖一點,不準亂動。」

給我吧……全都給我吧……

像是在報復她方才的粗魯,指尖上下翻飛,不多時竟讓自己癱軟下來。腹中的暖流積蓄到極致,她眼角泛紅,竟然有點點淚光。

「婉兒我錯了,我剛剛不該……你饒了我吧……」

清晨的日光灑進來,羅被上還留著親密的氣息,襯得氛圍越發曖昧起來。婉兒醒了,並不說話,也不下床。她側身托腮,靜靜看著公主的側臉,直到她微微睜眼,發出貓兒一樣的囈語聲,含混不清地說了些什麼。

翻個身去,公主察覺這灼灼的目光,似乎一直沒有從自己身上移開。她偷偷笑起來,心下暗想:你不會不知道,盯著我看太久,會出什麼事吧?

忽而睜眼,猛地翻身撲倒對方。看著那張美麗的臉——秀挺的鼻子、薄薄的唇,眼睛裡有星河,她的雙眸也溢滿了愛意。

「早安,我的皇後。」

剎那間,玉石風鈴叮當一響,那一聲如此熟悉——玉杯砸在青石板上,四分五裂,每一片都倒映著日色。那張臉淡去,幻象一點一點幻滅了。燈紅酒綠、鶯歌燕舞,全部模糊成一片,又倏忽消失了,湮滅了。她仿佛掉進無盡的漩渦,回憶卷起來,收緊。

眼前漸漸清晰起來,庭院依舊在身側,同樣的淒冷。戴麵紗的女子將手舉到耳側,放下麵紗。那不是婉兒,畫采一襲紅衣,眼中沒有憤怒,隻是冷冷看著她。

「是你害了她,公主,你失約了。是你殺了她。」

低頭看去,玉杯碎掉的殘片,正靜靜躺在青石地麵上。

胃還在燒灼著,心尖劇烈地疼痛起來。好像有一隻手,揉捏著那顆脆弱的髒器,越握越緊。指甲尖銳,刺著血管和褶皺,帶著一陣陣刺疼。痛得喘不上氣。閉上眼睛,她想重回那個幻境,卻怎麼也找不到了。她怒吼著,甚至能感到月匈腔的振動,耳朵卻聽不見一點聲音。

那隻手忽的使力,心碎裂了,鮮血噴湧出來,從口腔,從鼻孔,從耳洞,滿溢得到處都是。她倒下了。眼前最後閃過那人的麵容,想抓住她的手,想觸碰她的臉,想銘刻她的笑顏,可是做不到。眼前漸漸暗淡。

永泰,武曌,賀婁,安樂,韋後,婉兒,最後是她自己。兜兜轉轉,一個時代,落幕。

神州大地迎來了一個哪裡都好,就是活的太久的統治者——唐明皇李隆基,也迎來了一個全新的時代——盛唐。

***

後來李隆基回想起唐隆政變時,總是咬牙切齒地喃喃:我最討厭被女人威脅了。什麼剖棺戮屍,發塚斫棺?嗬,今天我倒要看看是發誰的塚、斫誰的棺?你真以為能威脅得了我麼?

我李隆基絕對不可能被女人威脅的。

豫州的小酒館,王昱戴著鬥笠,獨自一人喝著悶酒,不時抬頭看看。自從上官婉兒被誅殺,他便離開了長安。所幸對昭容是忠是奸,朝廷一直未有定論,作為表弟,還不至於身死。他這樣想著,卻又有些心寒——隨著太平公主事敗身死,而後薛紹、武攸暨墓依次被掘。而令他百思不得解的是,上官昭容的墳墓,也在這次事件中牽連著被夷平。[r5] 他不敢去尋。況且即便回去,已然曝屍荒野那麼久,大概也尋不到了。那高貴優雅、才華橫溢的女子,為何偏偏陷入權力的角鬥場。權傾一世,最終卻落得這樣的結局。

他嘆息起來,在牆上寫下昭容的詩,那首《彩書怨》。

太平沒有安葬,因著皇室的身份,屍首免於被扔在大街示眾,丟在了亂墳堆中。莊子雲:「吾以天地為棺槨,以日月為連璧,星辰為珠璣,萬物為齎送。吾葬具豈不邪?」若二人屍首同在荒野,天地為棺槨,也算是合葬了吧。

而後,上官昭容藏書樓被毀,一冊一冊的藏書,有的付之一炬,有的流落民間。太平公主南莊,被李隆基四個兄弟所占,每年在故地行「祓禊」之祭。[r6]

則天皇帝最愛的孩子死無葬身之地,太平公主最不孝的孩子獨存世間。薛崇簡的兄弟姊妹一一被殺[r7] ,他因為那些鞭傷得以苟活。一道道傷痕,最終成了他的護身符,皇帝甚至賜他姓李以示表彰。隨後,李隆基封他為蒲州別駕,命即刻赴任。後來,崇簡一輩子沒有升遷過,也再沒回到長安。不知在蒲州,那個太平曾呆過的地方,回想起與表兄玩耍的日子,回想起參與的政變,回想起母親的鞭打,他會作何感想。十年以後,李崇簡死於別駕任上。

先天政變之時,李旦被逼上城牆,對在場的大臣說,忠於他的就留下來。李隆基叫手下收集消息,找出那些站隊太上皇的臣子,預備後邊一個個收拾。好在老臣陸象先出麵,一把火燒了名單,才沒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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