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們倆（1 / 2）
廣熙市的火車站不大，李呦呦對火車站內部沒什麼認知，唯一的了解途徑是從書上或者報刊上得知更新換代到哪裡，最深刻的印象是母親北上打拚是從這個車站離開的。
一進候車廳，廳內的情況讓李呦呦有點恍惚，廳裡沒幾個空座位，基本都是等車的人，而淩晨等車的人都是為生活奔波的人，最前排的人都是中年人，抱著自已的背包打瞌睡。
李檀昊見她過了安檢之後腳步虛浮，湊到她臉頰一側，關切地問：「不舒服？」
李呦呦抿唇笑了下，推脫說沒事。
少年沒有多過問她的身體狀況，話鋒一轉挑到這趟旅程的目的地上，他抬眸找到指示牌，順著往售票口的方向看，「光說要離開這兒，沒問你要去哪，你有安排…還是帶我隨便跑啊？」
說這話時，李檀昊停頓了一兩秒，短暫的停頓帶著嘲弄意味，落耳朵裡特顯而易見，好像跟他混熟了，他說話就很輕佻。
李呦呦心裡沒譜，她確實沒做什麼計劃，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北上，出了什麼意外再說，眼前這人就是個大意外。
申絮晚來信裡的地址還算具體，精準到街，隻不過沒有門牌號，但足矣給李呦呦省去很多麻煩，不至於成為北漂兒。
李呦呦心虛，但是想起母親的信，也不算太怯場，她挺了挺月匈脯：「有安排，跟著我沒錯。」
李檀昊哼笑了聲，小聲地抗議：「錯了也沒辦法，反正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了。」
兩人並肩到售票口，李呦呦報了個地名，李檀昊從腦子裡檢索了一下這個地方的方位，他忽然有點後悔什麼課都沒聽，甚至對地理老師這個人都沒什麼印象。
結果驟然一回首，他發現旁邊貼著張省份地圖，他走到跟前找著要去的地方，發現那地兒沿海，離廣熙市特別遠，他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頭。
在他尋找的功夫，李呦呦已經拿著兩張車票到他身側，往他手裡一塞：「給你票。」少女對於順利買到票這事兒挺滿意，笑容可掬，自誇一句跟著她準沒錯。
「這個點兒也能買到票，挺幸運。」李檀昊接過車票翻看，給眼前得意洋洋的少女提供充足的情緒價值，一細看，忍不住喉頭一哽，「站票？16個小時？」
李呦呦對站票沒什麼具體了解，隻知道會很累，眨巴眨巴眼問：「有什麼問題嗎？」
人畜無害的一張臉，無所謂的語氣。
硬是把李檀昊接下去要描述的苦給咽下去了，她一個小姑娘都不說累，何況已經走到這裡，哪有臨陣逃脫的道理。
於是李檀昊默默把車票揣好，跟著李呦呦回候車廳找椅子。大廳裡響起機械的女音，提醒候車人到哪一班車，陸陸續續的有人起身離開，他倆運氣好，剛回來站了沒多久就有一對父子起身，客客氣氣地叫他倆坐下。
電子屏上他們這一班的火車號很靠後，起碼還有一個小時，李呦呦將自已的行李往懷裡攬了攬，臉色由於熬夜顯得很憔悴。
兩人靜靜候車，李呦呦想起那天在心理谘詢室看到的檔案，心底騰起一股自責，揮之不去。
這趟火車要開往新世界，但他們就像泡在潮濕的泡沫中，一舉一動都沉重。
李呦呦側頭看他，李檀昊環著胳膊仰頭休憩，他沒閉眼，能感知到她熱切的目光，疲憊地開口：「看什麼？」
李呦呦順其自然地把行李往他懷裡一拋，給他打一劑安心針，笑了下：「我去買點吃的。」她指了指電子屏，「還有一個小時多呢。」
「那我跟你一起去。」李檀昊摟著兩個包，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候車廳兩側都有開設24小時便利店，基本的用品一應俱全，價格稍微比外邊要貴點。
進門左手邊的貨架上擺著速食麵包，再下麵一層就是桶裝的泡麵。李呦呦彎月要給自已拿了一桶，回頭問李檀昊吃什麼，李檀昊說隨你安排。
他不挑，李呦呦又拿了桶泡麵，目光一掃，從泡麵架子旁邊抽了兩根腸加餐。
她把東西推給店員結賬，便利店很貼心，進門右手邊有熱水，結完賬之後她挨個拆包裝沏熱水。
李呦呦一手端一個，平衡把握的相當好。李檀昊不願意當那個被照顧的人，伸手要從她手上拿，被她完美躲避掉。
李呦呦對他的傷勢格外上心，溫然地笑：「我能拿，你拿好行李就行。」
候車廳內沒桌子，也沒什麼椅子，剛才兩人去買東西空出來的椅子很快被占上，他們隻好尋了個安靜地蹲著果腹。
兩人蹲下的背影一大一小，小個的那個問大個的：「你跟你那兩個哥們告別了嗎？」
她用告別這個詞，還挺書麵。
「告什麼別，哪有那麼矯情，何況咱倆不是要逃跑嗎，越少人知道越好啊。」李檀昊咬斷麵條，說得滿不在乎。
李呦呦用叉子攪著手裡的泡麵，覺得他把這件事看的太輕，她淡淡地說：「我們不回來了。」
李檀昊好像餓壞了，狼吞虎咽地將自已那碗泡麵吃到見地，嗆咳兩聲，總是慢一拍回她的話：「那你告別了嗎？」
李呦呦料到了他會這麼問，坦然地應著：「我沒什麼好告別的人，你知道我家庭情況。」
李檀昊接著問：「你那個同桌呢，我記得她叫晏靜怡，你們倆不總是形影不離嗎，而且——」驀然，他回想晏靜怡對自已的印象似乎不太好，馬後炮地記起仇來，「她還罵過我沒禮貌，對不對？」
李呦呦驚嘆他記性這麼好，順著他的話頭往下談：「是罵過你，但不是故意的，畢竟你…」李呦呦抬眼掃了他一下，比劃個圈，「名聲不太好。」
「這樣啊，那你和她告別了嗎？」
冷不防提起晏靜怡來讓李呦呦心弦一顫，她半晌都沒回答，其實她未嘗沒有想告別的人，那些人於她而言仿若生命中的淤青。而淤青有個特性，放那兒擺著不疼，一碰就疼。
李呦呦在這方麵不設防，被他無意攻破，茫然地回：「我怕舍不得。」
她的脆弱太明顯，李檀昊沒有窺視他人脆弱的癖好，他挺講義氣跟她承認：「我也怕啊。」
這個年紀的男生都不太願意直麵自已扭捏的情緒，李檀昊也不是故意跟她說好激起同情心的那一類，他的感性都是貨真價實的。
感性的談話讓兩人之間變得輕快，李呦呦聳了下肩，嘿嘿傻笑一聲，給他下最後通碟：「其實我剛才很怯場，要是沒票的話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了，我就是心血來潮，跟我當一條船上的螞蚱挺慘的，而且廣熙沒我留戀的地方，但你不一樣——所以你後悔的話，現在回頭是岸。」
李檀昊愣神，心想她說話好官方，還想自已是說錯什麼話了讓她要撇下他，他直愣愣問：「我剛才哪句話是要走的意思？」
這條通牒不像是玩笑，李呦呦也沒有話頭一轉跟他繼續玩笑，他們對視，都想從對方的眼神裡剖析出什麼來。
李檀昊打破沉默，把手裡的泡麵往上端了端，小心翼翼地問：「這是散夥飯啊？」
一句話把嚴肅的氛圍戳破，李呦呦噗嗤一聲笑出來，肩膀一個勁兒地抖。
「不是散夥飯。」她否認。
「那就好。」李檀昊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