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簡單，活著難（1 / 2）
天元十年二月十日，亂軍攻上京。帝攜妃及眾臣出逃龍首山行宮。
二月十五日，上京城破。亂軍大將秦鉉領兵圍攻龍首山，趁夜圍剿，勢如火龍。
聽著外麵遠遠近近的嘈雜聲，黛妃貼身大宮女午月焦灼不安，時不時朝外麵張望。
龍首山是避暑行宮，建在半山月要上，最適合夏季避暑。
因此午月即使伸長脖子也隻能看山腳處連成片的火光，聲音已經有些顫抖：「娘娘，你說勤王軍今晚能趕到龍著山救駕嗎？」
「如果勤王軍要來早就來了，此時他們都在坐山觀虎鬥，禁軍與亂軍廝殺後坐收漁翁之利。」
宋黛素衣披發，平靜端坐在銅鏡前。
都說美人美不在皮而在骨，而宋黛仿佛得了上天的垂憐，骨美皮更美。
鏡中女子是圓潤的鵝蛋臉，朱唇玉麵，粉白黛黑。即使在昏暗燈光下，即使不著一星半點粉黛一樣美得如玉如月。
宋黛握緊了手指盡量若無其事，這一切早就是在她預料之中。
該來的遲早都要來。
她是天下人口中那個禍國殃民的妖妃，蠱惑皇帝不理朝政、殺忠臣用奸臣、遠賢臣親小人、奢靡玩樂、置天下百姓生死不顧……
今夜或許就會得到解脫。
宋黛聲音如同往日那般柔和平穩：「午月，把箱籠裡那套繡有梨花的衣裙拿出來。」
即使倉皇出逃，宋黛也帶上了這套當她入宮時的衣裙。
午月用不安眼神打量宋黛，低聲試探：「娘娘……聽說後山有條小道下山……」
這條消息是前幾年宋黛陪著皇帝來龍首山避暑時從行宮小內侍嘴裡套出來的。
大道下山不方便，小道方便。
午月早就被外麵的動靜攪得心神不寧，這會娘娘居然還有心思打扮。
跟在宋黛身邊這些年，午月早就明白她是個什麼心思。
什麼心思？不過是心死。
當年宋黛好歹也是美名在外的九江府第一美人，不但人長得美，心底善良，詩書女紅俱佳，又是江都郡太守獨女。
這樣的美人應該嫁個可人疼的夫君，生兒育女，平安喜樂一生才是。
可是自從那年九江府洪水泛濫民不聊生，自家小姐不得已入了這深宮之中。
從此就從人人羨慕的美人變成人人唾棄的惡人。
宋黛眼神迷離：「善惡終有報，我的報應來了。大道救不了我，小道更救不了我。」
午月含淚把衣裙拿出來，那一套齊月匈襦裙，月匈口繡著盛放的梨花。蜂蝶忙碌，栩栩如生，春意盎然。
宋黛從小就跟別家小姐不一樣，喜歡的花也不一樣。
「午月，你過來。」宋黛聲音柔柔的，一點都不驚慌。
午月把衣裙放到一邊，擦擦臉上的淚痕走到宋黛跟前。
「抬起手來。」
午月照做。
宋黛把一個小包袱放到那雙手上：「因為出京匆忙，我也沒來得及帶多少東西。這些首飾都是我出來時身上戴的，你拿著這些逃命去吧。等天下太平找個男人嫁了，平平安安地過自已的日子。」
「娘娘……」午月泣不成聲，「奴婢……」
「別的話都不要再說了，你陪我過了這麼多年也知道我是活不過今夜的。你留在我身邊也隻有死路一條。」
「娘娘，奴婢說過人間地獄都要陪著您的……」
宋黛搖搖頭：「死並不是最好的解脫方式。你要替我好好活著，把我沒有活過的好日子都替我活一遍。找個恩愛的男人平平安過完這輩子，這才是對我真正的好。明白嗎？」
午月隻得點點頭。
死簡單，活著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