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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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定思痛的懷豐年在鎮理發店戴上眼鏡照鏡子,大團的卷毛堆在她腳下,她和理發師說的「剪短一點兒,別看著太厚太卷」被老理發師超標執行,將女孩剃成了曼德拉。

她嘴角扯了扯,付了五塊錢戴上帽子才敢出門。走在象牙鎮上,認識懷豐年的人都和她打招呼,「喲,豐年回來啦?要高考了吧。」懷豐年說明年就高考。

「你行的,老懷的女兒能差哪兒去?」象牙鎮的人讀書氛圍濃鬱,但凡有孩子考入縣城或者柏州市,家長都會毅然陪讀。回鄉時交流信息或點評柏州教育水平,都不忘加一句,「八中啊,那可是八中。」意思是進了八中考個211都算失手,考個985是標配。像懷豐年這樣的書香門第、鎮中學校長之女,「明年考北大問題不大吧?」

懷豐年笑,「北大不行,我琢磨著去劍橋牛津呢。」心裡嘀咕著,「誒,北大?我要是考個二本就是失-足了?」

她家位於象牙鎮中學靠後山的那棟孤零零的教職工宿舍樓裡。媽媽宋繪香是本鎮人,父親懷湘龍則是湖南人,在柏州師範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象牙中學。

懷湘龍年輕時為了跳出象牙鎮努力,公招也考過,借調也跑了門路。他考試雖行,然做人差了點火候。被縣教育局借調的半年是他此生一大汙點。原因是他恃才傲物,教育局領導讓他校對文件格式,懷湘龍大筆一提,替人家重寫了一份,還修改了會議精神,將「普九教育在我縣的進一步落實強化」改成「以普九工作為基礎,打通我縣教育強縣的上升路徑」。人家談普九,他談做強做大本縣教育產業。馬屁都趕不上熱乎,自然被發配回象牙鎮。

那年他三十一歲,被打回後意誌消沉了兩年終於認清了這輩子在象牙鎮吃碗體製飯的現實,經人介紹和縣南端種栗子的宋繪香結了婚。有了女兒懷豐年後他才發奮起來,終於在四十五歲時當上了象牙鎮中學的正校長。

「懷」這個姓氏本就稀少,懷湘龍老家人對傳宗接代就更加執著。懷豐年出世前,那位湖南老太太包著雞蛋顛簸數省來到隴西陪兒媳婦待產,兩人驢唇不對馬嘴地說了半天,宋繪香就聽懂一句話,「肯定不是妹坨子。」由此給懷孕的宋繪香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孩子一出生,老太太給媳婦殺了隻雞後幫忙照顧了一天就走人,理由是老家的雞沒人餵。宋繪香由此更恨上了老太太,在懷豐年小時候老拿「你奶奶眼裡你都不如那幾隻雞重要」來貶低孩子加拐彎數落丈夫。

即便這個女孩的性別讓懷湘龍有些失望,但學政治的他還是善於提煉生活中的主要矛盾次要矛盾:一頭哄好老家的老娘,自己勒緊褲月要帶也要讓親人兄弟看看他「發達出息」,一邊緊抓懷豐年的啟蒙教育,兩歲學詩,三歲能背幾十首。四歲練大字,十二歲時懷豐年就寫出了一筆敦厚的顏體。文科生的爹教出了偏好文科的懷豐年,懷湘龍在女兒考入柏州八中時頗為得意了一陣子,畢竟這一年全象牙鎮中學能進柏八的也就懷豐年一個人。

但是八中高手如雲,懷豐年的成績單第一次送到懷湘龍麵前時他吃驚不已,「數學五十二?英語六十三?」這還是暑假時讓妹夫靠關係給塞進輔導班的結果。

從此懷湘龍就對懷豐年的成績噤口,他對女兒的教育采取「勿敲響鼓」的原則,其實是訓斥無用。別的地方他也乾著急幫不上,漸漸的,懷湘龍也不問了。他這人年過四十五後才開了竅,「就算考個二本,她女孩子家也不愁沒下家。」

可對於家裡的其它事兒,懷湘龍不管不問不沾手。要錢?工資就這點兒。給了老婆如何給老娘?乾活兒?他雖然是農村裡走出來的,但從小不做農活兒。活兒有老娘姐妹擔著。再說,他得工作。

哪怕讀了再多的黑格爾康德霍布斯馬克思,懷湘龍從來沒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婚姻對男人意味著什麼?遑論另一個問題:婚姻對女人意味著什麼?

懷豐年卻思考過一個問題:宋繪香對於嫁給懷湘龍越來越感到委屈。可她曾經心比天高的爹對於娶了宋繪香這個農婦也是委屈的。本科對初中,怎麼算都是她宋繪香占了便宜。

懷豐年馬上升高三了,好消息卻傳來,她進了年級前三。懷湘龍一聽女兒保底北師大人民大學,這精氣神立馬又回來了。他站在學校門口等著女兒,看到她帽子下的短毛後還扌莫扌莫頭笑,「剃發明誌,好啊。」再扌莫自己的科比頭,「這下咱爺兒倆像絕了。」

難得懷湘龍體貼家裡,他買了冰棍西瓜等著女兒。晚飯時則喊女兒,「現在學校食堂放假了,咱們去街上下館子。」

懷豐年知道這也是父親的一場對外宣講——懷豐年爭氣,三代貧農的家裡馬上要飛出金鳳凰,你們可瞧好了。

她似乎能如願在家「安靜」幾天,不用醒來就聞到麵粉涼粉味兒,也不用滿頭大汗地在店門口炒辣醬,耳邊還沒有宋繪香的嘮叨,眼前不用晃著她階級姐妹的憤恨臉。睡到自然醒後煮點讓父女倆對付一天的麵條兒,再回到透著黴味的房間看自己的書。這次從市圖書館借來了十本,都是人文社科類的大部頭。

讀得累了,她開窗透氣,三十幾度的大太陽下,整棟宿舍樓隻看到這一家曬被子。熟人見了還以為是宋繪香回來了,懷湘龍則喜滋滋的,「是我女兒回來了。」

太陽快落山時,懷豐年則在腿上胳膊上噴滿花露水,沿著鎮中學的操場跑步。回家再喝剩下的小半碗麵條就著懷湘龍買來的涼菜吃頓宵夜。

她把自己的時間排得很滿,腦袋休息時手腳不休息,手腳休息時腦袋隻想著學習和書籍。她一點兒都不想網絡遊戲,一點兒都不想八中小賣部的方便麵,也一點兒都不想這次考出的優秀成績。隻要閒一點兒,她腦子裡就會充滿兩個字:俞任。

懷豐年小學就讀到「少女懷春」,她懂那個意思,卻笑那說法無聊。春不春的也得受大腦控製啊,作為一個有著嚴縝思維的人,她對此類情節不屑一顧。

可懷豐年懷俞了。事兒不曉得打哪兒起了變化?俞任哭時全寢室的人都不知道,懷豐年就是聽得到。她站在俞任床邊看著女孩月光下的清秀臉,眉頭皺了皺。

俞任對她自然特別照顧,雖然那次她以二十七名的排名被拱上了優秀乾部的位置,她對俞任的心眼兒和小手腕有點心有餘悸,但她內心還是感激的。俞任像姐姐,像閨蜜,像戰友,更像一個看不清的謎。

說她幼稚,能為了失戀和白卯生躲著哭。說她成熟,她竟然能當眾坐穩麵不改色,寢室裡沒有其他人能看出異常。說她聰明勤奮,趕在俞任腳步後氣喘籲籲的懷豐年早就見識過。說她有個性,她又能在各種課上看漫畫,視分數為糞土,可因為瞧不慣何田田瞎得瑟,在最後一刻找老師去報名。「不為別的,就為了氣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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