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2)
勺子匙兒什麼的不過是玩笑。
至少鬱容是當他家冷麵兄長在說冷笑話, 哪怕隨便選個藥材,比如劉寄奴、徐長卿什麼的當別號, 也不要叫燕兒匙兒的。
「兄長怎地這時過來了?」
警戒尚未撤除的疫區, 說起來範圍挺廣的,別看他們每晚睡在一張床上,白天各有各的事, 經常忙得碰不到頭。
聶昕之說:「此次大疫,容兒厥功甚偉,因得敕封正八品『保宜郎』。」
鬱容驚訝極了:「不會吧?」
聶昕之語氣肯定:「官告正待下發,不日將抵至。」
鬱容對官職這一塊不甚精通:「這個保宜郎也是醫散官?」
聶昕之輕撫著青年大夫的眉頭:「無需多慮,受了即是。」
鬱容糾結:「但是我沒有做什麼……」他整理的有關霍亂防治的資料這一回起到不小的作用, 卻是自家人曉得自己事,不敢居功, 便語氣一轉, 「防禦大人他們才是勞苦又功高吧?」
「此次大疫事關重大,一應郎衛、醫官及醫戶,皆計功行賞。」聶昕之說,「容兒應得, 不必妄自菲薄。」
聽他這樣說,鬱容也不多想了, 轉而問:「那這個保宜郎跟成安郎一樣是榮譽稱號是吧?除了領月俸, 如果沒有朝廷調令,平常就不需要做什麼的?」
這裡沒什麼「榮譽稱號」的說法,不過字麵之意卻是明白得很, 聶昕之自然聽懂了,沉吟了片刻,提醒道:「數遭大疫,官家對醫事或別有思量。」
「你的意思是,」鬱容推測,「我這個成安……不對,保宜郎日後得承擔什麼職責?」
聶昕之應了一聲,見他斟酌的樣子,安撫道:「官家重實務,容兒且勿憂慮酌酬奧援之事。」
鬱容語氣釋然:「反正我有兄長嘛,何需參與什麼黨援。」
以後的事以後說,這成安郎也當了這麼久,現在升官了,不可能抗旨說不要敕封,顧慮這個那個的著實沒必要。況且,他接觸過的醫官們,多是「學術派」或者「實乾家」,作風都挺不錯,與這些人打交道,沒什麼好畏懼的。
聶昕之微微點頭。
鬱容表示:「誰要找我麻煩,我就仗兄長之勢狐假虎威。」
聶昕之聽了,竟是附和道:「然。」
鬱容不由得啞然失笑。
靜靜地注視著某人的笑臉,聶昕之忽而伸手在其彎起的嘴角邊輕撫了撫。
四目相對。
鬱容笑意更深:「兄長今天挺閒的?」
「升官」之事,等到官告抵達,自然就知曉了,何需特地跑這一趟通知?
男人剛毅的麵容上盡是肅嚴之色:「王府經營有書坊。」
一下子忽視了在自己唇角摩挲個不停的手指,鬱容有些不解:「有書坊又如何?」
聶昕之說明:「容兒有立言之心,自可行方便之門。」
眨了眨眼,鬱容琢磨了少刻,漸漸意會到這人的心思,無語之下便是好笑:「我能立什麼言?」眼珠一轉,又道,「而且,我已經應了周兄的請求,暫時不必勞煩兄長的。」
聶昕之淡聲道:「周小紅其人長於論道,疏於敦行,刻書一事有失帖妥。」
聽到「周小紅」這個名字,鬱容愈發開懷不已,半晌,含笑搖頭:「背後不言人之短,兄長有失君子之風了。」當然了,這男人看人的眼光一向很準,「我也覺得刻書不易,不過周兄一看就籌備了良久,踐行一下倒也無妨。」
他知道對方所在意的,絕非周昉禎的刻書大業能否成功,遂是語氣一轉:「安心,如真有所需,我不會跟你客氣的。」
聶昕之聞聲,不再言語了。
嘴角,屬於另一個人的指尖仍在彰顯著存在感。
鬱容心裡一動,一向衛生習慣良好的他,突地偏了下臉,嘴唇微啟,輕咬了下對方的手指頭。
便是熟悉的「天旋地轉」。
「兄長稍待!炭爐裡還在熬著藥汁……」
微風徐徐,穿過窗欞,輕拂著帳帷,簌簌地響。
忽聞悶雷一聲,又見瀝瀝秋雨。
滴答滴答的,這一場雨水斷斷續續持續了小半個月。
霜降陡見天寒。
這一遭霍亂大疫,有驚也有險地過去了。諸多國醫,以及來自各地的醫者,陸陸續續的,俱數撤離了疫區。
和白鷲鎮傷寒之疫一樣,隻留幾位醫官「輪值」,在當地的醫戶協助下,駐守疫區,確定再無什麼後患。
鬱容現為八品保宜郎,在這時自當擔起醫官之職責,便在這「輪值」人員當中。
站在道邊,他目送著周防禦一行離開,跟他們一起走的,還有周昉禎。
——才知道,那家夥由於想從醫,跟家裡意見不合,鬧了矛盾,一氣之下離家出走。
怪不得,會被脾性不大好的周防禦噴個狗血淋頭,鬱容剛剛知曉時,也十分的無語。
車馬聲漸遠。
鬱容轉身,慢悠悠地往回走,邊走邊翻著書卷,第一頁沒看完,手中倏地一空。
抬目,不出意外是他家兄長。
聶昕之語氣淡淡:「傷眼。」
鬱容笑了笑:「就是隨手一翻。」語帶喜意,「這是防禦大人新編纂的《醫學要略》,沒想到他會送我。」
聶昕之表示:「容兒靈秀聰敏,周防禦自當看重。」
鬱容被誇得不好意思:「兄長說話怎麼這麼肉麻,」果斷轉移話題,「這回疫情太緊張了,都沒來得及跟防禦大人私下敘話……也不知他的身體怎麼樣了。」
聶昕之安撫:「其在去歲曾休養半年有餘,應是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