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放過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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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沁把眼皮睜開了一條細縫。

視野昏暗又模糊。

他看見牆上的鍛鐵花紋護欄裡有盞熄滅的煤氣燈,牆邊的桌麵上豎著架油膩膩的青灰色銀燭台,那支牛油蠟燭快燒到底了,燭焰像團朦朧的影子,左右搖晃,讓人內心十分不安。

這是哪?

他深吸一口氣,一股復雜的味道緊跟著沖進鼻腔,燭蠟、黴斑、藥品、酒精……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嗆得他蜷起身子,咳嗽起來。

好一會才止住咳嗽,嘴裡卻泛起了鐵鏽似的血腥味。他喘息著撐起身子,開始打量四周。

身邊陌生的環境讓他以為自己在做夢。

他左手邊是一扇木板牆,嵌著扇渾濁的發黃的圓玻璃窗,窗邊掛著氈帽、黃銅口哨和木版畫,窗外很黑,濃霧把煤氣燈的光芒掩蓋得很微弱,視線越過雜亂擁擠著的屋頂,隱約可以看到遠方高聳的巨大煙囪和鋼鐵支架。

一艘蒸汽飛艇緩緩掠過半空,排氣口裡偶爾噴出幾朵暗沉的橘紅色火花,雷鳴般的悶響傳出老遠。

夾著煤煙的寒氣從釘死的窗縫裡鑽進來,打在臉上,他一個激靈,心髒砰砰亂跳起來。

一些莫名其妙的記憶碎片浮上腦海。

這裡是新歷973年的岡堡,斐列帝國的首府,全世界工業發展最鼎盛的城市之一。

雜亂的畫麵走馬燈般快速閃逝。

蒸汽機械、煤煙霧靄、繁榮、骯髒、大麻煙四處彌漫……

這不是地球。

難不成?

李沁張了張嘴,低頭展開雙手。

手指修長,手掌很飽滿,他翻過手背,蒼白的皮膚襯得青色血管分外明顯——這是一雙陌生的、年輕人的手,看起來缺乏營養,但還算健康。

是真的。

他穿越了。

「這……」

李沁愣了好一會。

作為一個被確診了胰腺癌晚期的海軍陸戰隊軍官,他在手術台上有過無數次再活一次的妄想,結果,妄想成真了?

他回過神來,狠狠擦了兩下鼻子,習慣性的去扌莫褲兜,卻沒扌莫到煙,隻好悶聲咳嗽了一下,繼續觀察身邊的環境。

現在他腦子很亂,壓根理不清思緒。

這具身體是什麼身份?這裡安不安全?都是未知數。

他麵前有張桌子,桌麵很大,左半邊擺著玻璃瓶、坩堝等器皿,右半邊是許多張淩亂堆疊的手稿。中間部分的木書撐上躺著一本書,書封上斑駁褪色的鎏金描繪出雙蛇杖的圖案。

書的邊上是髒兮兮的陶杯、茶匙,還有一瓶半開的貼馬頭商標的墨水瓶。羽毛筆下壓著一張莎草紙,紙上是古怪的黑紅色的符文和陣圖,透著股夾雜了血腥氣的墨臭。

陣圖上有一行字。

這些字?

「銀白月光照見前路……」

李沁艱澀地讀懂了紙上的血字。

這是大洲上流通的埃蒙語,他卻能認出來,是得益於腦袋裡那些莫名其妙的記憶。

這時,紙上那行暗紅色的字跡像蟲子一樣蠕動了一下。

李沁一個激靈,視野突然模糊了一下,又清晰起來。他再定神去看,那些字又恢復了原樣。

「幻覺?」

李沁心裡犯起了嘀咕,他眼睛一瞥,在銀燭台邊看見了一件小臂長短的棕色刀鞘,鞘口雪亮包銀的雕飾映著燭光,三顆不知真假的歐泊石色彩瑰麗。一柄櫻桃木柄的短刀倒在一旁,刃上還有血跡。

李沁突然記起了什麼,抬起左手一看——食指肚上有一道傷口,不過已經結痂了。

一些斷續的畫麵出現在腦海裡:就在剛才,「他」用那柄短刀割開了食指,把鮮血融進墨水,寫下了法陣和咒語。

「真他媽邪乎。」李沁罵了兩聲,拿起了短刀。

對著燭光,雪亮刀刃的倒影讓他目睹了自己的尊容——一個留著黑發年輕人,棱角分明,算得上英俊,雖然皮膚憔悴蒼白,卻處處透露出黃種人的特征。

就在這時,他的意識突然一陣空白,那些淩亂的記憶碎片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強行拚湊到一起。關於這張臉的信息,也於刀絞般的劇痛中浮現出來:

雷·貝德維爾,倫哥威治教區福利院裡的一名孤兒。

即使在岡堡,這個魚龍混雜的大都會,雷的東方血統也不多見,四歲時,他被堅信東方人能帶來好運的典當行老板貝德維爾夫婦收養,擺脫了日後成為童工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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