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31章(1 / 2)
盡管再多看不慣普萊爾維努斯,但爵位擺在那裡, 草根士兵在短暫的沉默之後還是給普萊爾放行了。
隻是他沒能立刻抽身離開,而是站在原地看著那個半獸人男孩牽著普萊爾維努斯的手,像是撒嬌似的拉著不放,維努斯公爵沒有拒絕,兩個人就這麼牽著手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
她的那些散裝士兵也是,狗隨主人, 怠惰又膽小、隻有吃飯嫖娼和逃跑最積極……
完全是最讓人看不慣的貴族和貴族的惡犬做派。
麵對著身份低下的半獸人,維努斯公爵展露出了十分美好的笑顏。
「維努斯公爵,您要去哪裡?」
突然出聲的士兵把小帽子嚇了一跳, 他身子很明顯地一抖, 幾乎要原地跳起來。
「啊, 之後就回去~等我逛完後。沒關係啦, 那些士兵又不是孩子,我不在營地裡也能照顧好自己的。」普萊爾維努斯的語氣很好,但是話語透露出來的卻是十足十的不配合態度。
就連叫住她的士兵, 都忍不住在心中腹誹:這個維努斯公爵也太……難怪馬其頓將軍這麼討厭她。
普萊爾維努斯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對那個馬其頓直屬的士兵說:「我出城逛逛。」
士兵的表情掩蓋在頭盔之下,普萊爾看不出他是什麼想法, 但是在短暫的沉默後,那個士兵說:「馬其頓將軍希望您能回歸自己的營地。」
【如果她隻是要求你帶她在城裡逛逛,你就滿足她的要求;如果她試圖去刺探什麼消息, 那你就……】
至於具體是太什麼, 太荒唐,太沒有軍人氣質, 太心大, 太不適合管理士兵,竟然能做出這種在關鍵時候拋下軍隊出城閒逛的事情。
士兵收拾心情,把自己再度變成一個金屬鑄就的無堅不摧的武器,向自己的軍隊走去。
維努斯公爵的那群士兵們扶不上牆,根本算不上什麼戰力,這座城市將由馬其頓軍守護。
維努斯公爵其實很年輕,和那個半獸人在一起,看上去像是普通的關係很好的姐弟。
她也是個很美的女人,這樣的女人在貴族圈裡都是出門要眾多仆從陪護的千金小姐。
如果她不是被陛下指派來帶兵剿滅獸人的話,他們這種士兵應該一輩子都不可能見到她的真容,也不可能像剛才那樣同她近距離交談……
維努斯公爵也許是一個平易近人的貴族,也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士,在帝國的其他任何地方,她都應該是被追捧被愛著的女性。
但是這裡是戰場,他們要進行的一場剿滅行動。
這樣無害單純的美麗,在這樣的前線,隻是多餘和累贅。
終於離開了那個士兵的視野,感官敏銳的半獸人才放鬆了背脊上的肌肉,整個人鬆弛了下來。
「你很害怕人類的士兵嗎?」
在聽到這個溫柔的聲音時,小帽子才想起自己身邊可還是跟著一個士兵都怕的維努斯公爵,而自己居然不知不覺在這個人的視線中放鬆了警惕,他們現在甚至還牽著手呢!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該先放手還是先回話的小帽子整個人都要炸了。
他哆哆嗦嗦地把手掙了出來,沒花太多力氣,普萊爾很爽快地鬆了手,以致於還認為自己會花上很大力氣的小帽子都有點不適應。
但他很快就調整好狀態,抓著自己頭頂的小帽子——普萊爾發現這也許是他情緒緊張時的下意識動作。
小帽子支支吾吾的:「我,我……」
「直說也沒事哦。」普萊爾維努斯的聲音簡直溫柔得不像話,「語氣那麼強硬,還帶著那麼鋒利的武器,我也會怕啊。」
小帽子小心翼翼地抬頭打量她,又捏緊了自己的帽子邊沿,半晌,默默地點點頭,像是默認了普萊爾的話。
「但是小帽子你會怕倒是挺讓我驚訝的,」普萊爾卻突然話鋒一轉,「我還以為生活在這座城市裡,你已經很習慣見那種士兵了。」
半獸人男孩像是被人掐住了命運的後脖頸一樣,身體顯而易見地再次僵硬起來,他看向普萊爾,那雙鮮紅的眼睛在陽光下像是不那麼透徹的紅色寶石。
「小帽子,你的父親不是人類士兵嗎?」普萊爾問他,十分好奇的模樣。
紅色的眼睛象征著他是獸人與人類的混血,而這附近隻有一個以雌性獸人為主的部落,他的人類血液來自於誰就顯而易見了。
「爸爸……」他艱澀地吐出這個稱呼,「死得很早。」
「我是被拉特先生,就是毛絨絨之家的老鴇,收養的。我沒怎麼接觸過人類的士兵,除非、除非是來毛絨絨之家的客人。」
「這樣啊。」
麵對半獸人男孩這一番艱難的剖析,普萊爾卻發出了和之前聽到那個賭館的半獸人男娼的遭遇時一樣蒼白的感嘆,但她這回也許是顧及到了小帽子畢竟在自己麵前,還是個年紀小的孩子,於是抬起手親昵地摩挲了下他的後腦勺,權當作安慰。
「你的媽媽呢?她不會陪在你身邊嗎?」
小帽子沉默了一會兒,他終於不再發抖了,但望過來的眼眸卻顯得更加死寂:「媽媽也不在了。」
「……」普萊爾維努斯望著那雙又大又空卻帶著莫名的執拗的紅眼睛,半晌,嘆息道,「真可憐。」
但也僅僅隻有這樣。
她沒有主動牽起小帽子的手。
他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他有點討厭這樣的自己。
究竟是在期待著什麼呢?他和維努斯公爵才認識多久?
她是高高在上的女公爵,他隻是連父母都不待見的半獸人,他難道是在癡心妄想著對方能蹲下身擁抱他安撫他然後對他說「以後我來做你的家人」嗎?
沒有自知之明也要有個限度!
「小帽子,你要帶我去哪裡呢?」普萊爾看著逐漸荒蕪的景色。
半獸人男孩隻顧著低頭走:「……是我的秘密基地,心情不好的時候,我總會去那裡。」
「但我有點累了。」普萊爾停下了腳步,看上去不打算再走了。
小帽子立刻焦急地回過頭看她,甚至小跑幾步回到她的身邊,不顧身份地拉住她的手:「不會很遠的,馬上就到了!」
普萊爾好笑地望著他:「但我真的走不動了。」
望著小帽子急得跳腳的表情,普萊爾壞心眼地說:「除非你當我的『代步馬』。」
小帽子像是被她的話嚇到了,呆呆地站在那盯著她,盯著那個居然說出讓一個還不及她月要高的男孩當她的坐騎的屑發言還十分理所當然的維努斯公爵。
她看上去是認真的,如果他不照做,她就要打道回府了。
所以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小帽子照做了,他把普萊爾維努斯抱了起來——以他們的身高差,不管是背還是讓維努斯公爵騎著他的脖子都不現實,為了不讓她尊貴的雙腳挨著地麵的泥土,他隻能用一種很傳統的方式將她抱了起來。
沒想到他居然真的做到了,普萊爾還發出了一聲驚呼。
「小帽子,你力氣真大啊,一點都不像個九歲的小孩。」
半獸人男孩沉著臉,雖然抱著一個在外在體型上與他相差很大的人,但他看上去並不是很吃力——獸人天生強健的種族天賦在他們很小的時候就有顯現。
抱著一位尊貴的公爵,小帽子看上去也正經嚴肅了許多,也許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要怎麼在抱著普萊爾的情況下,還能好好看路,不把她摔下去,他的回答變得僵硬且簡短。
「我做慣了粗活。」
「您不重。」
「而且我十二歲。」
「那也是個小孩子啊。」普萊爾笑著說,但臉上卻完全沒有把一個十二歲男孩當代步馬的愧疚。
「對於獸人來說,十二歲不小了。等迎來第一次發情期後,我很快就能長得很高,變成大人。」小帽子賭氣似的說。
「哇,那可真是讓人期待。男孩子似乎總會在人不知不覺的時候變成了不起的男人,小帽子也一定可以的。」普萊爾笑眯眯的,嗓音很溫和。
但她的話卻讓小帽子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他能活下去,他應該的確能變成普萊爾期待的那種了不起的男人。
——隻要他能活下去。
所謂的秘密基地是一個開滿了奇異的「花」的偏僻山坡。不管是維努斯的軍隊還是馬其頓的軍隊都沒找到這樣的地方,也許是當地人才知道的特色景點。
普萊爾優雅地從「代步馬」身上下來,望著那些形狀古怪,色彩艷麗的「花」,拂過山坡的風傳遞而來的氣味都是讓人飄飄然的柔和。
「這些是什麼?」普萊爾指著那些「花」說道,「我在帝都沒看過這樣的花。」
「那不是花。」小帽子這麼說道,剛剛一路把普萊爾抱過來似乎消耗了他不少體力,他在原地喘了幾口氣,然後擦過普萊爾身邊,在她眼前摘下一朵「花」,放進自己嘴巴裡咀嚼,邊咀嚼邊說,「這個是獸母的饋贈,如果感覺疲勞,隻要像這樣摘一朵放在嘴巴裡嚼一會兒,就能精力、充沛……」
小帽子的表情有點扭曲,普萊爾看著他:「如果覺得難吃就吐出來吧。」
小帽子想了想,照做了,因為不好意思當著普萊爾的麵吐東西,他還背了個身,在地上挖了個洞把自己吐掉的花的殘骸埋了。他邊埋邊咳嗽:「這東西聞著香,但是嚼起來很辣。大家都是做成煙草抽的,但我還不能抽煙,因為拉特先生說我還不是大人。」
「所以你就背著拉特先生自己偷偷吃,是嗎?」普萊爾盯著小帽子的後背,發現果然是被她說中了,他心虛地踩了踩填回去的泥土。
小帽子說:「……他們都說這是大人才能享受的東西,我也差不多就要是大人了。所以我可以吃的吧?」
他看向普萊爾,眼中似乎閃爍著什麼期待。
普萊爾俯下身,輕輕撫扌莫著那艷麗卻又辛辣的「花」,她白皙的指尖觸扌莫什麼都像是在觸扌莫藝術品,那危險又美麗的花像是頗為濃重的色彩要沾染上她的手指。
「雖然我不知道獸人這邊的情況是怎麼樣的。」
普萊爾折了一朵花,在手中漫不經心地把玩,像是要看清楚它的每一個脈絡。
「但我絕對不會為了『長大』就去做自己討厭的事情,那很可笑。」
她第一次說出那麼不留情麵的話語,將一個小小的半獸人男孩隱秘的自尊與期待,和那朵艷麗的「花」一起踐踏在了腳下。
「難吃的東西就不要吃,不想做的事情就別去做,就算長輩的教導難聽也不會為了麵子去故意和他們對著乾,處處跟風試圖彰顯自己成熟一麵的行為才是最幼稚的事情。」
在普萊爾說完這番話後,還沒等小帽子做出什麼回應,就聽到了響徹山坡的笑聲。
是屬於女性的聲音。
「一個人類女人居然在這裡教育我們的雜種崽子,還真是恬不知恥啊,你是生了他?還是養了他?別對別人的東西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