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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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勒來到大公府之後聽過很多故事, 故事的講述者往往又是故事的參與者,躲藏在昏睡不醒的普萊爾維努斯大公床底下,這個半精靈認識了許多人——

被人類馴養的海妖, 維努斯大公的「死對頭」公爵, 無耳的半獸人, 明明並非混血卻擁有一雙瑰紅眼眸的命運多舛的貴族, 被命運所玩弄的雷維阿坦,寡言強大的黑皮半精靈, 難以形容的麵具管家,孤獨的黃金之龍,甚至是全身上下都是迷的黑魔法師……

維努斯大公邂逅了數不勝數, 或奇怪或優秀的家夥們。

丘理士在其中一點兒都不起眼。

他是個純人類,對魔法也毫無造詣, 在齊勒所聽到的故事裡他也隻是作為維努斯大公好用的部下出場。

對其印象不深的原因應該還有,當齊勒抵達維努斯府時, 對方就已經踏上遠行。丘理士是齊勒唯一一個沒有見過的「故事裡的人」。當時一門心思撲在打工和刺殺上的半精靈也隻把這個名字當成一個愛情故事裡的配角, 對未曾謀麵的他並沒有報著多少好奇。

所以當黃金之龍將奄奄一息的丘理士帶回大公府的時候, 是齊勒第一次見到這個在最初的故事裡就登場的家夥。

在聽故事時,齊勒不是沒有幻想過故事裡那位風趣幽默似乎還有著領導力天賦的原海賊現實究竟長什麼模樣,棕發碧眼的「甜心」, 討女人的長相, 更討女人喜歡的嘴,笑起來也許帶著點海賊的痞氣, 但更多的是如陽光般和煦的親和感。

齊勒真實見到丘理士的臉時,覺得他的長相和自己想得大差不離,可模樣卻截然不同。

齊勒對丘理士的印象還停留在故事裡那個有點小智慧,討大家喜歡, 運氣好到爆棚還生命力旺盛的角色形象上,但被黃金之龍帶回來的丘理士幾乎已經算是一具屍體了。

飢餓讓他的麵色發黃,臉頰凹陷,凸顯出高聳的顴骨,使他看上去老了許多,汙糟的亂發,血汙的衣物,還有、斷掉的左臂。

和故事裡的那個生機勃勃的形象完全不同。

齊勒打量地專注,猛地發現丘理士月匈口那處閃耀光輝的奇異造物——像是寶石,卻有著礦石無法擁有的流光溢彩的神秘感。

隻是注視著那般色彩,就仿佛心中有什麼無形的東西被喚醒,好似有個聲音一直在腦海中喊著「去拿起它,去占有它,它屬於你」,齊勒有些怔忪地向那石頭伸出手。

他的動作被打斷了,還是被兩個人一起打斷了。

「我勸你不要碰那石頭。」這是突然出現的黑魔法師。

趕來黃金之龍也是這麼想的,在齊勒的要求下變為人形的他一臉別扭地穿上大公府給他準備的衣服,此時一臉認真地掐著齊勒的兩腋下把這他眼中的皮孩子淩空抱起,輕鬆得像在抱一隻不足月的貓。

「乖乖,別亂碰,那是給媽媽的。」

齊勒這才回過神,他倏得流下一後背冷汗,他剛才,被蠱惑了?被一塊石頭?

「畢竟是神造物,心誌不堅定的人被蠱惑也是常事。」

明明齊勒沒有開口,黑魔法師就像用了讀心術一樣回復。

齊勒不吱聲,人形之龍反而安撫地扌莫了扌莫他的腦袋:「你還小嘛。」

黑魔法師倏得笑了一下,短暫的一句「嗬」聽上去嘲諷滿滿,引來人形之龍不滿的瞪視,似乎心情很好的黑魔法師沒有繼續挑事,他看了一眼被搬到床上的丘理士,隨手就丟了幾個魔法過去,他沒有念咒,齊勒無法判斷他用的是什麼魔法,但看到丘理士幾乎立刻好轉的麵色和重新恢復有力的呼吸,應該是續命的治療魔法。

這個世界的治療魔法幾乎就沒有立刻把人治好的,越是經驗豐富擁有知識的魔法師越不會做那種透支未來生命力恢復現在狀態的拆東牆補西牆的操作。因此塞恩緹菲克也隻是看丘理士最後那口氣續上了就停止了治療。

「剩下的就讓他在醫生輔助下好好恢復吧。」塞恩緹菲克直接進入正題,他沒用魔法,直接上手,打算將那塊奇跡之石從丘理士身上取下。

但當塞恩緹菲克觸碰到那奇跡之石時,明明還昏睡著的丘理士卻突然地抬手掐住這妄圖拿走他寶物的手,牢牢得,不容許他前進半分。

齊勒都以為丘理士是突然醒過來了,但是沒有,丘理士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幾乎本能的條件反射和肌肉反應。

齊勒本以為被攥住手腕的黑魔法師一定會發怒的,說不定還會毫不留情地給冒犯他高貴身軀的丘理士上幾個小懲罰把戲。

但是塞恩緹菲克並沒有。

黑魔法師的表情掩在兜帽的陰影之下,齊勒看不到塞恩緹菲克的表情,隻能看到他本來打算無視這昏迷之人的阻攔拿走奇跡之石,然而丘理士的手就像是僵化的屍體一樣牢牢地卡住那妄圖拿走奇跡之石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齊勒聽到黑魔法師嘆息了一聲。

在齊勒以為塞恩緹菲克會選擇用魔法暴力解除男人的抵抗時,齊勒看到黑魔法師低頭對那執著的男人道:「讓我拿走奇跡之石,我會去救普萊爾維努斯。」

於是那隻宛如從冥府伸出的堅定的手,鬆開了。

流光溢彩,象征奇跡的神造物,從男人的月匈膛移到塞恩緹菲克的掌心。

失去了繃帶的阻擋,神造物的光輝就更是勢不可擋,在場人的目光都不由自士地被其吸引。

齊勒感覺人形之龍掐著自己的手都用力了些。

孤獨低聲呢喃:「有了它,普萊爾就能……」

齊勒有些出神,接上他的話:「……醒來吧。」

終於,走到這一步了嗎……齊勒有些恍惚。

齊勒忽得想起人類們抵達龍的居所的那日,在塞恩緹菲克的定期通訊中,得知了大公與龍種故事的齊勒和黑魔法師一拍即合,決定將錯就錯,保留齊勒「人龍混血」的設定。

狡猾的黑魔法師不吝惜於用欺騙達成目的,而知道更多內幕的齊勒雖然心情復雜,卻也決定堅守謊言,脫身辦法什麼的,以後總會有的,至少等維努斯大公醒來後,也一定……

總之,在一開始,齊勒就決定使用好這個「龍之子」的身份,讓黃金之龍把維努斯大公還回去。

但事情一開始並沒有發展得如想象中順利。

齊勒忽略了自己是一個「剛出生」的孩子,黃金之龍把孩子對人類方的青睞當成了魔法師的把戲,背著自出生開始就沒離開過這裡設定的齊勒真是有苦說不出。

最後是那本該躲在人群最後被保護起來的黑魔法師走上前來,要求和黃金之龍單獨談談,短暫數分鍾過去,變為人形的龍種麵色不好看地同黑魔法師從森林裡走出來,魔法師成功說服了黃金之龍。

當時在場的教廷成員們也許會一頭霧水吧,也許會懷疑是不是魔法師用了法術影響了龍種的心智,但齊勒知道黑魔法師隻是簡單地說了幾句話,這幾句話剛好就戳在了黃金之龍的痛處上。

「我能喚醒普萊爾。」

隻要黃金之龍想,他可以殺掉在場的所有人,他可以關閉所有的傳送法陣,永遠和自己的家庭生活在這片與世隔絕之地上。

但那樣的話,普萊爾維努斯永遠無法醒來。

就算翻遍傳承,黃金之龍也無法解釋普萊爾維努斯究竟是陷入了怎樣的困境,他是偉大的龍,本該無所不能,卻唯獨無法喚醒自己的愛人。

硬氣的龍或許會說:「就算那樣我也不會把人讓給你們,我隻要她一直在我身邊就好。」

但齊勒知道,聽了齊勒所講述的故事的黑魔法師知道,這頭黃金之龍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因為啊,這頭名為孤獨的龍,最害怕孤獨。

就算「孩子」陪在身邊,就算昏迷的愛人陪在身邊,他心中的孤獨始終在日漸龐大,在逐漸吞噬他的理智。

因為他曾經得到過太多,心愛之人的笑,心愛之人的觸碰,心愛之人的話語,心愛之人的愛,這些東西填滿了他的心,卻又在心愛之人離去時隨著時間流逝一點點自他月匈膛中消逝,徒留下它們曾經存在過的空洞。

他想填滿這些空洞,他用他們曾經的約定,用他們共同的「孩子」,暫時補上這些空缺,然後出發去尋找那個真正能填滿他的心髒的人類。

他走啊走,他找啊找,終於尋到了——然而那個人類已經再也無法睜開眼睛注視他了。

這也沒關係的啊。他如此欺騙自己。他隻要她能陪在他身邊就好了,他會好好撫養他們的孩子的,他會一直守護他們的……

然而這頭擅長欺騙自己的龍唯獨這一次無法成功欺騙自己。

孤獨遠比他所想象的更加貪婪,身為龍種,自出生開始擁有了土地、財富、強大的力量、也沒有同族相爭壓力的他,變成了一頭不那麼典型的龍。

他很友善,有點天真,還有點蠢。

所以在一開始才會開啟那些傳送法陣。

所以被人類欺負都還抱著強大者的寬和。

……所以才能把半精靈都認成自己的孩子。

如果要評價世界上最好脾氣的龍,孤獨應該會名列榜首(請忽視世界上隻剩下他一頭龍的事實)。

這樣的孤獨,隻在有關普萊爾維努斯的事情上體現出了那些已然消亡的龍族身上令世人恐懼的,永遠不會滿足的貪婪。

不是完整的,不是鮮活的普萊爾維努斯的話,是無法填滿他的孤獨的。

就算現在還能把精力放在照顧幼崽的身上,但等幼崽成熟,歲月流逝,年月轉眼而過的時候呢?

……他會瘋掉的。

最不妙的情況,他也許會從傳承裡找到許多的奇葩偏門法子,用上數不勝數的可怕手段,甚至……用上他孩子的性命,也要喚醒那個無情的人。

黑魔法師的話語讓黃金之龍覺得他比自己還了解自己。

黃金之龍和黑魔法師結束談話出來後抱住了齊勒,他的「孩子」。在齊勒不解尷尬的目光裡,孤獨凝望著那雙美麗的紅色眼睛——這是混血的證明,這份美麗的另一半締造者,是普萊爾維努斯。

黃金之龍不想是由自己親手毀掉這份美麗,這是普萊爾維努斯贈與他的珍貴禮物,他從未收到過的禮物,他們的愛的證明。

黃金之龍點頭答應了人類們的要求,允許他們把普萊爾維努斯帶回去,但他必須同行,他害怕這些人類是在欺騙自己。

眼見事情告一段落,眾人皆是鬆一口氣時,黑魔法師卻突然對黃金之龍說「你不用著急走」。

差點以為這人類要出爾反爾的黃金之龍剛準備發飆,就見黑魔法師說。

「這裡有著數不勝數的傳送法陣,通往世界各地,我需要最熟悉這些的你幫忙用這些法陣找一個人。」

在龍種不解的目光中,黑魔法師道:「是能救普萊爾的人。」

當時教廷的人的臉色可不好看,知道世界上有龍種幸存就是天大的事了,這頭龍居然還加入本就如日中天的維努斯大公的勢力圈裡,對於與皇權相依相存的教廷方來說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現在聽黑魔法師的意思,他們還準備去找能解決維努斯大公難題的人物——那可是什麼可怕人物啊,居然能解決龍都解決不了的難題。

這樣的情況,要是維努斯大公再成功醒來,那不就……

年輕的士教在心底暗暗警惕,他如同握緊十字一般握緊月匈前的吊墜,手汗濡濕了這由高貴之人賜予之物。

他也不敢想聽到這些話的自己會受到什麼下場,這裡還是維努斯大公的範圍,哪怕他原本就做好了有來無回的準備,但此刻依舊感到心中發寒。

他隻能在心中祈禱神明,祈禱在這小小的通訊用吊墜對麵的高貴之人,能早日做好打算,不要讓繁盛的王朝……

還沒等他想完,那一直被他小心嗬護著的吊墜忽得被人從他脖子上拽下。

在年輕士教震驚的視線中,馬其頓公爵輕輕鬆鬆地捏碎了吊墜,粉末在他掌心如沙般落下。

更叫他害怕的是馬其頓公爵之後的那句話。

「接下來的,就不用聽了吧。」

在那之後,他們被馬其頓公爵帶來的士兵帶走,提前通過傳送法陣回到大公府。幾乎是一回到大公府,士教就逃跑似的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出乎意料的,並沒有人阻攔或者追殺他們。

在士教亡命奔波,準備把自己所知一切都帶回去詳細地報告給這個國家最高貴之人的時候,黃金之龍也在黑魔法師的授意下開始了尋找。

士教也許永遠不會想到,他們不是在找什麼隱世高人,也不是在找什麼權勢厲害能改變帝國格局之人,他們隻是在找一個普通的人類,名為丘理士的冒險者,一個曾經在帝國通緝令上出現過的原海賊。

這不能怪他,畢竟誰能想到最後「拯救」維努斯大公的人物居然會是這樣一個小人物呢?

時間回到現在。

從丘理士身上拿到奇跡之石的塞恩緹菲克沉默地對這個昏迷之時依然守護著這份奇跡的人行了一個致謝禮,一個由他這個脾氣古怪的魔法師做出來有些奇怪的行為。

至少黃金之龍是感到奇怪的,他有些疑惑,隻是不知道是在疑惑這個行為的意思還是在疑惑塞恩緹菲克怎麼忽然對這個半死不活的男人致謝。

但齊勒知道原因,塞恩緹菲克應該是在替普萊爾維努斯感謝他,感謝將這份奇跡帶來的丘理士,感謝這個值得尊敬的人類。

當醫生們趕過來的時候,齊勒他們也該離開了。

醫生看到丘理士那隻沒有即時醫療的斷臂,做出了重新截肢的決定,原本隻是斷了一半的手臂在這樣的劫難後,剩下的那一半也幾乎壞死了。

齊勒有點於心不忍:「不能盡力保存下來嗎?」

醫生有點為難:「可是……」

塞恩緹菲克:「截掉吧。」

還沒等齊勒驚訝地向這個上一瞬還對丘理士致謝這一秒就格外無情的黑魔法師發出質疑,塞恩緹菲克就接著說:「我告訴你該怎麼切,你之後就這麼……然後……」

醫生原本以為這又是一個不懂醫學胡亂搗亂的混子,卻在不知不覺間做了筆記:「居然還能這麼精進手術方法……謝謝您不吝賜教!」

黑魔法師隻是淡淡揮了揮手:「我都花時間教你了,一定要做好,不然我會詛咒你的。」

「哎?」醫生有些懵,似乎不確定這是不是一個玩笑話。

但黑魔法師沒有給他繼續追問的機會,離開了這間屋子。

走在路上的時候,齊勒還在想丘理士的手臂,趁著黃金之龍離開的間隙,他詢問就要立刻去研究奇跡之石的黑魔法師:「你明明也是感謝丘理士的,為什麼不盡力去保住他的剩下半截手臂呢?」

這不是一句責問,隻是疑惑,他覺得能對丘理士行禮的黑魔法師應該不會對他如此狠心。

「去淨腐根,新生的才會更加茁壯。」

齊勒聽到這話時還有些疑惑,等看到那本該立刻去研究奇跡之石的黑魔法師居然在臨時工房裡拿出製作魔偶的材料時,才恍然大悟:「你要給丘理士製作義臂!」

塞恩緹菲克看了齊勒一眼,也不知道是在奇怪他怎麼看出來的還是在奇怪他在大驚小怪什麼。

「作為老師,替弟子送上謝禮不是應該的嗎?」

齊勒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就算被魔法師冷漠嘲諷「真是惡心,是裝小孩子裝得心智都退化了嗎」也沒有消失。

齊勒隻是單純地感到開心。

魔法師開始做一個臨時的魔法義肢,將魔偶與人體融合的技藝他已經十分熟練,等丘理士習慣之後他就會準備更為精妙的完全形,屆時不管丘理士是希望一個和平常手臂無二的還是希望自己的掌心能噴出火焰他都能滿足他——丘理士帶回的這塊奇跡之石足以讓心高氣傲的魔法師心甘情願為他做這些。

製作義肢是最需要專心的工程,黑魔法師把笑得一臉蠢樣十分礙他眼睛的半精靈趕了出去:「去盯著那頭龍,然後把西斯頓和布萊克叫來我這。」

「好~」心情愉快的齊勒被凶了也高高興興乖乖巧巧地道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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