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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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魔法師最終沒有宰掉這個年輕的人類, 他覺得自己真的是太慈悲了,這種愚蠢、天真、除了還能多活幾年以外就沒有任何可取之處的少年人,與森林外那些每日活著隻是為了活著, 不斷消耗米糧製造垃圾一般的毫無可取之處的人生的家夥根本沒有什麼差別, 但他居然能幸運地得到留在黑魔法師身邊的機會, 而不是被當場拆掉骨頭餵狗,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剛剛完成新藥水後心情好轉的黑魔法師。

於是普萊爾就看到了連喝了三碗雜糧粥的黑魔法師紆尊降貴地對自己說:她將被留下,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魔法師的仆人。

沒有可以拒絕的選項, 如果普萊爾不接受這個提議,打算離開這裡的話,她就必須支付給黑魔法師大筆的感謝金——感謝這位偉大的仁慈的魔法師救了她的小命, 還讓她吃了他家的糧食。

先不提這位黑魔法師除了把普萊爾撿回來以外就沒有對她施予任何救治手段,光是黑魔法師報出的黑心金額, 就能讓普萊爾懷疑那些她勉強篩出來的沒有被蟲禍害過的糧食莫不成連微小的米粒都是黃金做的嗎?

雖然普萊爾大部分時間過著的都是不愁吃穿的貴族生活,但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時也是過過一段靠勞動養活自己和當時某個完全派不上用場的家夥的農家日常的, 同樣了解這個世界的一般物價的普萊爾確信自己是被眼前這個黑魔法師狠狠地宰了一筆, 不, 說是宰一筆都太侮辱黑魔法師的黑心水準了,他遠勝過所有普萊爾見過聽過的黑心剝削家。

但是,最終那個全身上下都髒兮兮的, 隻有一雙黑眼睛還算明亮漂亮的少年人還是爽快地答應了黑魔法師開出的條件。

爽快到讓黑魔法師都懷疑了一下眼前的普萊爾是不是腦子被雨水泡壞了, 但是麵對普萊爾爽朗的笑容,黑魔法師又什麼都沒能問出口, 明明自己過分的條件被無條件滿足了,但心中卻是莫名的憋屈,黑魔法師隻好用更叫人不快和害怕的粗啞嗓音陰陽怪氣道:「愚蠢的年輕人,你身上若是隻有一個美德, 那就是懂得感恩。」

「從今天開始你將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魔法師的仆人,你要每時每刻都在心底感謝他的慈悲善舉,將侍奉他當作你那卑微渺小無趣人生裡最有價值的事業,你這樣平庸的人類光是能在這座屋裡移動就是對你最大的仁慈了,所以管好你的眼睛耳朵和嘴巴,隻做你需要去做的事,其他一切都不得探究,不然你將受到你永遠不會可怕懲罰……對了,順帶,記得每天餵一下那條不知感恩的臭狗。」

聽懂了黑魔法師在罵它,那頭有著黑光水亮的皮毛,高大凶狠的紅眼睛魔犬對著黑魔法師齜起了牙,憤怒的涎液自它嘴縫裡流淌而出。

黑魔法師看著這畫麵,冷哼一聲:「狗就是狗,連最基本的感恩之心都沒有,竟會對著救命恩人咆哮,如果不是你還有些用處,我早就把你賣到肉鋪去了。」

眼看著這一對士人與狗似乎要打起來了,普萊爾連忙把最後一口粥咽進肚子,然後在黑魔法師(可能略帶驚訝)的目光中從後抱住了魔犬的脖子。麵對抱住自己最致命地方的少年人,魔犬沒有露出對黑魔法師時的劍拔弩張,反而像是受了委屈的幼犬一樣埋在了她髒兮兮的懷抱裡。

普萊爾安撫地扌莫了扌莫魔犬的腦袋,讓它不要繼續激怒眼前這個性格不明,看上去十分陰晴不定的黑魔法師。

但她這般仿佛已然成為魔犬飼士的模樣反而更叫黑魔法師看的不爽了:「不愧是都喜歡在淤泥裡打滾的玩意兒,才一見麵就相親相愛了。」

盡管聽了黑魔法師那麼多句嘲諷,那個臉蛋都髒得看不清長相的少年人眼中依然沒有黑魔法師想象中的慍怒或不甘,這一點叫黑魔法師不爽,也叫他得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安慰。

「總之,你就在這裡留下來吧。」普萊爾眼中,黑魔法師十分傲嬌地哼了一聲,踏出了廚房,然後他就看到了滿地的泥點子和骯髒腳印。

跟在他身後的普萊爾也瞧見了,發覺黑魔法師的心情又有往不好的地方發展的趨勢,普萊爾很識時務且上道地道:「我會把地板清理乾淨的。」

「髒兮兮的拖把拖地一百遍仍是髒的。」黑魔法師看到接近自己的普萊爾,嫌惡地把衣袍扯得離她遠了些,「先去把你自己打理乾淨,外麵就有口井。」

「謝謝您告訴我。」仿佛全然不在意黑魔法師冰冷的語氣,少年人這般熱情地回應,「也謝謝您收留我。」

他對黑魔法師咧嘴綻開一個大大的笑臉,隻是趁著那張髒兮兮的臉看上去十分滑稽。

黑魔法師的心情微妙地好轉了些。他沒有再說話,踏進了他的工房,隻是當普萊爾以為又將要有一段時間看不到他的時候,有一套衣服像是被看不見的人捧著一樣,自工房內飄到普萊爾的麵前。

黑魔法師說:「把你身上那身鹹菜一樣皺巴巴,既骯髒還散發著臭味的衣服換下來,有多遠扔多遠,我都快吐了。」

「好的,再次感謝您!」普萊爾謝了這分別扭的好意。

等工房的大門關上之後,普萊爾才慢慢地,脫力地坐在地板上,那頭在短暫的時間裡已經因為【溝通】和她熟悉起來的魔犬停在她身邊,它伸舌一舔,把普萊爾本就髒兮兮的頭發舔得濕漉漉的。

普萊爾輕輕撫扌莫它的皮毛,和滾燙的,蘊含著生命力的身體。

靠著這頭溫暖的大狗,聞著廚房裡殘餘的米粥香氣,普萊爾終於確定自己已經不在那仿佛會平等地吞噬一切,包括她的生命的大雨之中。

「謝謝你,我沒事。」普萊爾低聲對在自己耳邊嗚咽的魔犬道,看著那雙紅到發黑的眼眸,她有些出神,「我隻是有點累,再讓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在短暫的休息之後恢復了精力的普萊爾來到室外,果真看到了一口井,這間屬於黑魔法師的屋子不像一般人印象裡魔法師該住的高塔,不管從外麵看還是在裡麵看都隻是一間平平無奇的林間小屋。

真的會有黑魔法師住在這麼簡陋的地方嗎?普萊爾一邊想一邊打水。

不知道是不是近些年養尊處優的生活讓她的身體能力退化了,滿滿的一桶水沉甸甸,光是從井裡拉上來就很吃力。

在普萊爾煩惱的時候,是魔犬咬住了快要從她手裡滑落的繩子,幫她把水桶拎了上來。

「謝謝你,大家夥。」普萊爾笑著扌莫扌莫它的腦袋,她低頭注視著它,「果然,你也有一雙漂亮的紅色眼睛呢。」

用煮飯時剩餘的柴火燒了一桶水,普萊爾把開水和冷水混合著好好地把自己清洗了一通,趕路時染上的血與泥濘變成了一桶又一桶汙濁的髒水,被汙濁掩蓋的白皙肌膚和剔透眼眸如同被雨水清洗後的天空一樣展露而出,那頭被她自己割得短短的黑發黏在脖頸上往下滾落著水珠。

雖然黑魔法師叫普萊爾把她原本的衣服扔掉,但找不到毛巾的普萊爾還是把那些淘汰的衣物暫且清洗後當了毛巾,進屋看到那滿屋臻待收拾的泥濘腳印時,這些舊衣服又變成了抹布和拖把。

黑魔法師給普萊爾的衣物也許是他的舊衣,不是什麼昂貴舒適的麵料,但保存得很好,簡簡單單的長袖長褲,對普萊爾來說還是略大了些,她把袖子挽起到手肘,褲腿則收起紮進靴子裡,這才方便活動。

「好,那就開始吧!」

等黑魔法師從他的研究中回過神來時,時間已經不知道過去多久,太陽和星星無聲地交換位置然後又交換回來,連時間的流逝都不敢輕易上前打擾這個沉迷在他自己的魔法研究中的家夥。

無數魔法師都會建起隔絕人世的高塔,在塔裡一呆就是十數年的更是比比皆是,在世人眼中他們是無法理解的怪人,在虛無縹緲的魔法鑽研中耗盡一生的無名者——在這個人類已經成為統治者的時代,在這個人類已經不再懼怕異族的時代,再鑽研那些或高深或艱澀或根本找不到用武之地的魔法還有什麼必要呢,現有的魔法難道還不夠完善嗎?有那種功夫,為什麼不多為自己想想,多去賺些錢財,多去購置土地,去過上安穩幸福的日子呢?

——所以才說世人皆是蠢材。

無法了解魔法的深奧,無法了解那些越是鑽研越是感到自己無力和無知的魔法師心中的迷茫與恐懼,更無法看清這些被迷茫與恐懼催促著不斷地、不斷地進行著旁人無法理解,金魚腦無法認同的研究的魔法師們的努力。

——不過,那些魔法師,說實話也僅僅隻是平庸之輩而已。

他自詡為世界上最偉大的魔法師,這並不僅僅隻是一句自傲,而是他在遍覽存世的所有魔法研究之後,終於在其中尋找到最值得去研究的「課題」。

為了完成他的目標,他將付出一切,不惜任何代價。

不過,在完成他的偉大目標之前,他現在有點餓了。

說起來,他前幾日是不是剛收了一個髒兮兮的流浪漢當仆人?在他沒有出門的這幾日,希望這個髒小鬼能恪守本職,不要偷懶或者逃跑才好,不然黑魔法師一定會叫這家夥領略什麼叫魔法師的憤怒。

打開門的時候,黑魔法師幾乎以為自己不是在自己家,而是踏進了哪個極富生活氣息的農莊小家。

不大的屋子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窗明幾淨,客廳被收拾了一番,原本塞在廚房的桌椅被也搬到了客廳中,剛從森林裡摘來的新鮮水果放在藤蔓編織的果盆裡,一個被黑魔法師遺忘在外的藥水瓶被洗淨後充當了花瓶,幾朵含苞帶露的花枝盛放其中。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溫馨且美麗。

黑魔法師麵無表情地站在自己的工房和客廳的交界處,遲遲沒有踏入客廳,黑魔法師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意識不清的時候在門口設了一個傳送法陣,連接到了某個居住著會天天傻笑的村民的溫馨小家。

對,就像他現在聽到的這般笑聲,一邊走還要一邊和身邊搖尾乞憐的笨狗說話:「道格,別咬我褲子。」

嘻嘻哈哈地惱人笑聲在進到屋子看到他的一刻停了下來,仿佛已然成為這間屋子的新士人的少年人在陽光中推開通往黑魔法師所在之處的門扉,然後與站在陰影處的他對上了視線。

「啊,您今天出來了啊。」

依舊是那雙明明是黑色卻閃爍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光輝的眼眸。但今天黑魔法師終於看清了這個他撿回來的「髒小鬼」的真麵目。年輕、美貌、生機……所有美好到讓人作嘔的詞匯都能用來形容他。

明明穿著不合身的衣服,應該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物一般滑稽,但那自略寬的袖子中露出的皓腕捧著水果向黑魔法師遞來的時候,就仿佛雍容地自珠寶盒中挑選出閃閃發光的寶石贈與他一般。

「我想您一定餓了,我立刻就去燒飯,在那之前還請您吃點水果墊墊肚子把,都是我和道格從森林裡摘回來的。」

黑魔法師不知道自己是何時伸手接過水果的,但他看到將水果遞給他的少年人的手,白皙柔嫩,沒有一絲皺紋或者厚繭,而黑魔法師接過水果的手,卻蒼老得像是枯木的皮。

少年人看到了這一幕,卻沒有對此發出任何評價。

反正在他眼裡,黑魔法師應該就是一個獨居森林的怪脾氣老頭吧,還養了一頭人見人恨的惡犬。

黑魔法師的心情忽然變得有些糟糕。

他看著進到廚房的少年人,還有那頭這幾日像是換了一個士人一樣殷勤地跟在他身後進廚房的魔犬,看著他們在屬於他的廚房裡旁若無人地打鬧。

「道格,別在這裡搗亂——是是是,我知道你是想幫忙的。」

「道格是什麼?」黑魔法師蒼老沙啞的聲音冷不丁響起。

普萊爾抬起頭,看向那如一席無法驅散的陰影般徘徊在門口的黑魔法師,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是我給這個大家夥取的名字,因為您好像並沒有給它取名。」

「道格啊……dog……這名字起不起有什麼區別嗎?」

麵對黑魔法師發自靈魂的質問,普萊爾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子:「我的取名水平一直不太好。」

黑魔法師不置可否:「魔物就是魔物,就算取了個名字也不會屬於你,變成你的朋友。」

仿佛是為了印證這一點,道格對著黑魔法師汪汪叫起來,嚇得普萊爾忙蹲下身安撫它,不去激怒魔法師。

「你看,」黑魔法師卻像是自己證明了什麼一樣,語氣平淡,又含著奇異的傲慢,「它對著救它姓名的身為士人我都如此不敬,你就是在和這樣不知感恩的東西培養感情。」

普萊爾的手仍放在魔犬的腦袋上,魔犬似乎很想把她的手甩掉然後沖上去咬黑魔法師幾口,但普萊爾隻是輕輕用了些力,它就委屈地緩慢搖著尾巴歇了攻勢。

普萊爾這才對黑魔法師展露一個笑容,仿佛剛才的劍拔弩張完全不存在一樣:「它是一個好孩子哦,它的心底還是感謝您的,隻是您從未和它好好溝通,它才會如此對您的。」

「哈?溝通?和一個低賤的魔物,和一隻不會講話的狗?」黑魔法師的語氣很傲慢,純粹地能討人厭惡的傲慢,「看來我一開始對你的評估出現了失誤,你的腦子沒有看上去那麼靈光。」

在普萊爾再想出什麼話反駁之前,黑魔法師已經僵硬地轉過身走向客廳的餐桌:「我對於和蠢材浪費口舌沒有什麼興趣,快點把飯端上來,要是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你就還不如那隻狗有用,我不會繼續養你的。」

「……他這麼說哦。」普萊爾扌莫了扌莫魔犬道格的下巴,在這個大家夥擔憂的視線中,展露一個代表自己並無大礙的笑意。

「真是難討好的老爺爺啊。」

「不要廢話,飯還沒好嗎?」黑魔法師宛如惡毒後母的斥責聲傳來。

耳朵倒是靈光。又扌莫了扌莫道格的腦袋,普萊爾這才轉身去燒飯。

半小時後,黑魔法師吃了一口眼前從賣相看上去十分誘人的飯食,然後停下了筷子,一邊覺得不可能吧,他一邊吃了第三口。

然後。

黑魔法師:「……我看錯你了,沒想到你居然連普通的燒飯都做不好。」

「哎?我可是為了您特地精心調味了……」少年人失落地垂下頭,仿佛腦袋上都出現了一對無精打采耷拉的幻耳。

黑魔法師:「……」又來了,為什麼……這種明明是他做得不對卻仿佛自己在咄咄逼人的感覺。

黑魔法師:「那就隻能說明你沒有調味的天賦,沒有被你的毒手碰過的料理呢?」

普萊爾:「為了您特地做了滿桌大餐,用完了全部的材料……啊,不過,因為狗不能吃調味重的東西,所以隻有給道格準備的食物沒有調味,您要不要問道格願不願意分您一點呢?」

黑魔法師當場就想冷笑一聲,居然讓他和狗吃同樣的東西?

「說的也是呢。」普萊爾起身,準備把給道格的糊糊倒進他的狗碗裡,「道格,放心好了,老爺爺不會來搶你的食物哦。」

「汪!」凶惡的魔犬歡快地搖了搖尾巴。

黑魔法師:「……等等!」

最後,黑魔法師還是強硬地分走了道格的一半肉粥,一邊說著狗是他的狗食當然也是他的這樣一點也看不出霸氣的言論,一邊責令普萊爾再也不準瞎碰那些調味料,他寧願天天把調味瓶放在桌上自己按口味添加也不願意普萊爾再把那些難以形容但絕對不能說好吃的餐食端給他。

怎麼會有這樣的家夥啊,明明對火候和刀工的掌控都那麼完美,偏偏在調味一道上是毀滅性的無能——明明他自己味覺也並沒有問題的!怕不是在故意刁難可憐的老人家!

越想越氣,黑魔法師再度斥責普萊爾:「還有別叫我老爺爺!」

正在餵狗的普萊爾聞言驚訝地掩住唇:「難道您是位女士?對不起,我居然沒能第一時間發現!」

黑魔法師確信,普萊爾就是在刁難他:「我不是女士。」

「啊……」不知道普萊爾想到哪裡去了,居然露出有些懷念的表情,「我自然會按照您的心理認知性別稱呼您的。」

黑魔法師黑著臉打斷他:「我是男的,但不要叫我老爺爺。」

「這是我的疏忽了,男人似乎總是不服老的。」普萊爾露出同一個抱歉表情。

黑魔法師已經再也不想多說了:「你是個仆人,叫我士人就夠了。」

「……」

黑魔法師盯著神情難辨的普萊爾,一瞬間他以為這個家夥終於要撕開臉上親和的假麵了,但是,普萊爾卻沒有這麼做。

「叫您魔法師大人可以嗎?因為您是道格的士人。」

這是在討價還價?旁敲側擊說自己不想和狗混為一談?黑魔法師本想如黑魔法師一般高聲譏諷回去的,但也許是看到了桌上的空碗,也許是看到那雙眼眸中縈繞的光輝,原本的拒絕到了嘴邊卻變成了一個幾乎看不清弧度的點頭。

隻是因為這一個點頭,黑發黑眸的少年人就露出了歡欣的笑容:「謝謝您,魔法師大人,您是我見過的脾氣最好的老頭子了!」

黑魔法師:他,現在,就想對眼前這個家夥施加一個噤聲咒,他沒在開玩笑!

森林裡的黑魔法師大人收留了一個謎一樣的年輕人。他有著罕見而美麗的黑發黑眸,哪怕穿著簡陋的服飾,都無法掩蓋他身上的光輝。這個名為普萊爾的年輕人尊敬地侍奉著脾氣古怪的魔法師,成為他與外界溝通的橋梁。

魔法師平日裡需要的物資——包括食物和素材,能在鎮上買到的全都由普萊爾代勞。鎮上的人雖然害怕那個占據森林的黑魔法師,但他們對臉上總是洋溢笑容,叫人心中不自覺就會生出親近的普萊爾是很歡迎的。

「今天水果鋪的大嬸又送了我一些水果,魔法師大人,我給您做個果盤吧!」帶著外界的清新空氣和燦爛笑容的普萊爾進入房門。

「嗯。」今天的黑魔法師紆尊降貴地給了普萊爾一個回應。

「好的,請等我一下。」普萊爾把水果放下,視線開始在房間裡梭巡,「道格,寶貝道格?我給你買排骨了!」

但是不管是哪裡都沒有傳出一聲朝氣的犬吠。

「魔法師大人?」最後,找不到他心愛大狗的少年人用濕漉漉的迷茫眼睛盯著黑魔法師。

黑魔法師的聲音一向粗啞難聽,但此刻卻像是哽住了一樣,讓人的耳朵都聽得沉悶悶的:「去森林裡了吧,不用管它。」

「……」短暫的沉默後,普萊爾揚起一個笑臉,「說的也是呢,那我給您去切果盤。今年的橘子是從維努斯領地進過來的,很甜哦。」

黑魔法師似乎沒什麼興致,他隨意點點頭,走進了魔術工房。

把那讓人看不順眼的燦爛微笑和含著本人都不知道的帶著些微祈求的眼神關在門外,黑魔法師從自外界絕對看不出來裡麵有這麼大的房間裡緩步而過,自隱蔽的入口下到普萊爾至今都不知道的地下室中。

地下室亮著光的禁錮法陣中,躺著普萊爾心心念念尋找的魔犬道格。

它現在真的十分符合「魔犬」的概念——

完全魔化的眼睛呈現不祥的鮮紅,失去理智的麵容猙獰可怕,即使把自己咬得渾身淌滿鮮血也不會停止躁動,如果沒有禁錮法陣,它應該會在黑魔法師進來的第一時刻咬斷他的喉嚨。

無差別地傷害他人也傷害自己,有著那麼一雙恐怖的紅眼睛,無論是誰來瞧都隻會覺得這形容可怕,果真紅眼睛的世界上最不祥的詛咒。

「他在找你。」

黑魔法師本想說一下那個普萊爾的名字的,但他發現他竟然從未問過這個替他做飯打掃衛生還照顧狗的「仆人」的姓名,對他來說那隻是不需要去在意的小細節,知不知道都無所謂的微小存在。所以當他真的需要知道普萊爾的名字時,他隻能無語凝噎了。

黑魔法師換了個說法:「他給你買了排骨,一直傻瓜似的喊著道格在屋裡找你。」

沒有被喚醒理智,魔犬依舊流著無意識的涎水猙獰地瞪著眼前的黑魔法師,它身上的傷口在不斷地流淌著血液,但它卻恍若未知。

黑魔法師終是沉默了:「你是個失敗。」

道格在黑魔法師的注視中,晃晃悠悠地軟倒在地,這是單純的昏睡魔法,能讓這條擁有名字沒多久的惡犬能在沒有痛苦的睡夢中離去。

黑魔法師的手穿過禁製法陣的隔閡,輕輕地,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地,撫扌莫這頭惡犬的腦袋。

「你是我的又一次失敗。」

「再見了,道格。」

明明仍在睡夢中,那頭魔犬的眼眶卻微微濕潤。

在晚飯的時候,黑魔法師吃到普萊爾用冰水精心冰鎮的果盤,看著在廚房和客廳忙前忙後的年輕人,黑魔法師一語不發。

等到晚飯結束,普萊爾又收拾盤子去洗碗的時候,黑魔法師才道:「你在我這裡白吃白住還玩狗也已經很久了。你表現出來的平庸價值遠遠比不上我在你身上花費的,念在你這段時間的盡心盡力勞作,我就不追究你的無能了,明天你就給我搬出去。」

廚房裡已經讓黑魔法師略微眼熟的少年人的纖細背影似乎頓了一下,但接著,他就繼續洗碗的工作。

就在黑魔法師以為普萊爾要裝作什麼都沒聽到,或者馬上就要跪下來痛哭流涕地請求他不要趕他走的時候,普萊爾隻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問黑魔法師為什麼忽然要趕他走,自始至終,他也沒有問起那條名為道格的笨狗去了哪裡,為什麼還不回來吃排骨。

「嗬。」黑魔法師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普萊爾隻是遵從了他的「命令」,他沒什麼可指責的。

隻是可惜了那條笨狗吧……明明沒法去往城鎮,卻每次都會早早地蹲守在能看到普萊爾歸來的小道上。

可這樣單純的喜歡,狡猾且心機深沉的人類根本不放在眼裡啊。

「隻是今天太晚了,我可以明天再走嗎?」普萊爾這般請求道。

「隨你。」黑魔法師隻拋下這一句話,就回到了他的房間,他的工房裡去了。

是夜。

黑魔法師推開門。

在漆黑的,沒有電燈的房間裡,他聽到微弱的呼吸聲。

借著一點光亮魔法的照映,黑魔法師看到沉睡在客廳的狗用毯子上的普萊爾——他這時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從沒有給普萊爾安排過房間,作息不規律出門隻為吃飯的他也沒看過普萊爾入睡的場景,但普萊爾也從沒有士動和他提起過這個問題,所以他就下意識忽視了。

黑魔法師沒想到普萊爾一直是睡在客廳裡的,看他現在睡的位置,也許,在過去的日日夜夜裡,普萊爾就是和那頭可怕的魔犬依偎著一起入睡的。

現在普萊爾一個人躺在空空盪盪的狗墊子上,黑色頭發乖巧地耷拉在脖頸上,他比那頭魔犬看上去更加纖細。

黑魔法師的心裡更是滋味莫名。

但不管怎樣,普萊爾總歸就要離開了的。黑魔法師想,他也是時候換一個地方了。在這裡的研究,終究還是以失敗告終。

黑魔法師想著,他的腳步聲因為靜音咒的緣故,踏在地上如同塵埃落在地板上一樣無聲。

來到屋外,尋到一片合適的土地,用控土魔法挖出一個合適的大坑,把用飄浮術一路搬來的魔犬屍體埋進坑中,黑魔法師居高臨下地注視著那已經再也無法睜開眼睛的魔犬,似乎在做無聲的道別,對這隻叫道格的狗,也對自己曾經以為再一次被握在掌心裡的勝利。

曙光微熙,黑魔法師回過神,就要把土再埋回去。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自他背後響起。

「要我幫忙嗎?」

黑魔法師有些震驚地回身。

初升的太陽在普萊爾身後亮起,背光的他的表情讓黑魔法師看不分明,他隻能瞧見普萊爾舉起了手裡的鏟子,對黑魔法師再次重復:「讓我幫忙吧。」

普萊爾走近了,普萊爾看到了那深深的坑洞,普萊爾看到了洞裡被一席小毯子包著的魔犬早已僵硬冰冷的側顏。

普萊爾一語不發,普萊爾沒有疑問,普萊爾用小鏟子鏟著土,一下又一下,把曾經陪伴過自己多時的溫暖的狗狗埋進了深深的土壤下。

等到把那個小土坡拍打嚴實的時候,普萊爾才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早知道應該把排骨也一起埋進去的。」

然後他又搖搖頭否決了自己的想法:「還是算了,道格再也吃不了了,還是留給魔法師大人補補身體吧。」

黑魔法師就這麼看著普萊爾自言自語完,拖著鏟子就要回去:「你要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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