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第 10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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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說的,老爸頓了頓,猶疑不定地盯著他看了好半天,一瞬間居然不知道該接什麼。

他格外糟心地看眼睡得很踏實的小兒子,又重新看向宋北生:「剛剛院子裡那小姑娘,你對象?」

「不是。」宋北生愣了一下,搖搖頭。

「那……」老爸猶豫著皺下眉,視線再次下移。

「也不是,他。」宋北生這會兒的腦子倒是轉得很快,一眼看出他在想什麼,張了張嘴,連忙解釋了一句,「就是短租的,陳馳跟她不熟。」

聽完這句,老爸像是鬆了一口氣:「那行。」

宋北生感覺出了點意思,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心想這口氣可能鬆得還太早……

老爸站在原地又頓了好一會兒。

「您晚上是,準備住這裡還是?」宋北生看看邊上的屋子,這會兒隻有一間空著了,還沒來得及收拾。

「不用。」老爸搖搖頭,伸手止住了他的動作。

「那等明天陳馳睡醒了,我跟他說。」宋北生說。

「……說了,不用。」老爸擰眉看著他,宋北生半點沒避,兩人對視著看了一會兒後,他又人在屋簷下的不得不補了句,「多謝你照顧他。」

「叔叔慢走。」宋北生再次點點頭。

這實在不是一個很好的重逢現場,特別是小兒子醉了,扶著他的人還開罪不起,渾身都有種輕易招惹不得的勁兒,不像陳馳,看著就好欺負,打小就沒什麼心眼兒脾氣……

跟這人住在一塊兒得吃虧啊。

想到這兒,老爸的眉頭擰得更緊了,快步推開門走了出去。

陳馳估計是開心過了頭,第二天按照生物鍾的習慣醒來的時候,渾身都沒勁兒,頭疼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崩裂的碎玻璃片,曲著關節輕輕一敲就玩完。

這段時間的作息相對規律了一些,兩個人的生物鍾差不多是同一個。

宋北生叼著牙刷聽見起床的動靜後,從浴室裡走了出來,身上鬆鬆垮垮套著一件t恤,外麵還罩著件薄衛衣,淺灰色,頭發又是剛洗完,顧忌著他還在睡,沒吹。

眼神輕輕鬆鬆地看過來,整個人都顯得年紀小了許多。

清爽帥氣一旦到了某個峰值,那種殺傷力是無窮的,起碼對於陳馳是這樣,特別是最近越來越難看見這樣狀態的宋北生,一覺醒來看見這麼個人,心情都好得直接往上飆升。

於是一直在某些事情上很有些自己堅持的陳馳,盯他看了好一會兒,往邊上挪挪屁股,拍拍床板,招呼他:「來!」

「我一會兒就得出門了,沒時間折騰。」宋北生說。

「我又沒想乾嘛!」陳馳皺了皺眉心嘖了聲,不滿地嚷嚷,想不想是一回事兒,但你不能明擺著說,那豈不是顯得我很像個流氓?

宋北生笑了起來:「晚上再說吧,等會兒我要去上班,不等你了。」

「行。」陳馳赤著腳踩著地,山不就我我就山,小跑兩步過去掰著人下巴啵了一口很輕的響兒,「聽著聲音有點啞,感冒了?」

「……嗯。」宋北生頓了頓,半天才來得及擠出一個回應。

要想耍一個成功的流氓,精髓就在於弄完不認賬。

趁宋北生還沒來得及說話,他樂了兩聲,從床頭櫃裡掏出之前剛來的時候,王達帶他去買的感冒藥,倒了杯水跟藥盒一塊兒往宋北生手裡一塞。

塞完就又被新鮮得心癢癢,再掰著下巴親他一下,陳馳心滿意足地跑進衛生間裡,反手關上門,解開褲袋開始放水。

「早飯弄了包子稀飯,等會兒自己裝?」宋北生過了半天才回神吃了藥,沒忍住笑了下,走過去靠在門框上問。

陳馳沒說話,放完水重新係上褲鏈,才走到洗手台前,擰開水龍頭順便敲了敲門:「自己弄都沒事兒,都行。問題是你什麼時候能改改,能不能別總湊著這個時間聊天,有些事得專心做你知道吧?」

「這有什麼。」宋北生沒忍住笑了一下,「又還沒到尿分叉的年紀……」

「宋北生!」陳馳受不了地吼了句。

「哎。」宋北生笑了一會兒,也敲敲門,「走了啊。」

「拜,路上小心。」陳馳說。

「還有個事兒。」宋北生走到門口開了門,才回頭說了句,「昨天晚上你喝死了,可能沒聽見,你爸過來來找過你。」

你說什麼?

陳馳擠牙膏的動作猛地頓住了,反應過來後瞬間擰開門把:「操!什麼時候!」

「我扶你回來的時候,你睡著了可能不知道,我就跟你說一下。」宋北生說著,看了他一眼,又想了想補充句,「他好像不知道咱倆的事兒,也不讓我告訴你他來過的這個事兒,到時候你別說漏了。」

這話就實在有些繞了。

陳馳理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明白了現狀,語氣無比震驚地問他:「你指的哪個?哪個別說漏了?你要是敢說前一個我……」

「後一個。」宋北生嘆了口氣,心想這父子倆一個脾氣架子大,一個最喜歡抽人台階自己下,難怪昨晚看著陳馳他爸也沒多過不去的生氣,居然能吵到把人趕出去的程度。

「哦。」陳馳頓了下。

「我先走了,晚上見。」宋北生說。

「嗯。」陳馳點點頭

宋北生走到一半了,還是有點不放心,又重新拐回來打開門:「馳哥,我估計他還會來找你的。但是他如果跟你說什麼不愛聽的,你就別聽,或者找我也行……別再跟他吵了,人這個年紀了還專門為你大老遠來一趟,沒必要。」

「不是你快去吧,要遲到了都。」陳馳被他開門的動靜嚇了一跳,差點兒沒把牙膏咽了,有些好笑地看著他,「我知道,放心吧,我現在跟他吵不起來。」

「你說的啊。」宋北生挑了下眉。

「是是是,是我說的,說了不吵就不吵。」陳馳笑笑,「再說我現在萬事剛起步,你別看他臉臭,他舍不得。」

這句話確實,宋北生上班的時候還在想這話,一想到,就會想要笑。

尤其是陳馳說這話的神情,帶著點不自知的篤定與確信,一看就是被愛大的小孩兒,現在長成大人了也還是堅定著心軟。

陳馳他爸會不會再去找他,宋北生覺得是會的,但時間不好說。

兔子注意到他今天心情看起來不錯,中午吃飯聊天,笑笑問他是不是最近又什麼好事兒。

宋北生點點頭,大概說了下,可說著說著,情緒又降了下去。陳馳他爸來了,工作室眼看著也要步入正軌,他雖然很替陳馳高興,但一下班到了醫院,看見低燒不下隻能接鼻飼胃管的牡姨,這份高興又好像顯得不太真實。

隻不過現在的不真實,跟之前不一樣。

他不再去想陳馳會不會跟他爸回家的問題了,安穩下來的生活是會給人一種底氣。

以後的事兒誰也說不定,但現在,宋北生是知道他是很安心的。一個是他感情上相信陳馳不會走,還一個,他又擔心陳馳是因為他們的拖累,所以很累,也不走,那他理智上又希望他狠狠心,說要走。

所以都可以,陳馳能高興著幸福就行。

很矛盾,但人生本身就是矛盾。

陳馳洗漱完,打開筆記本又看了下新收到的幾條簡歷郵件,終於看見一個稍微滿意點的攝影師,比他要大些,是個女攝影,簡歷裡還明確標注了一個重點。

-單身,有個三歲孩子。

陳馳看著這行字,就知道這姑娘有這水平還被來回拒,最後隻能投簡歷到他這種新開工作室的原因。

他頓了下,第一時間有些猶豫,畢竟這倆先決條件就意味著一件事,她的工作時間必然是非常不穩定的,甚至是不能保證總時長,沒有一個奔著賺錢的公司會要她……不奔著錢,那麼四舍五入一下,沒有公司會要她。

要放在以前,陳馳不愁吃穿的時間,他也不一定會選擇她。

有錢也不是做慈善,招人招的就是生產餘額最大化,沒有一個做得好的公司是個真正慈善家。

可現在遇見了這些事兒,那就不一樣。

陳馳看著這張乾淨清爽又履歷豐富的簡歷,忍不住去想,牡姨當年沒準,也就是這麼一份份工作找著,很難很難才能把滿院子的小屁孩兒一個個的折騰大。

搞不好又養出個宋北生呢!

或者菲姐大寸趙小別都很好……陳馳想到這兒,頓了頓,達達這人吧,平常二是二了點,但人也好,關鍵時候也比他靠譜,能扛事兒就好。

這段時間酒店的生意到了淡季,不再需要晚上小時工,宋北生下了班就去到醫院,王達陪護一下午之後,還給他留了碗土豆牛肉粉才走。

醫院裡的氣氛從來都和外邊兒格格不入。

任何人隻要是進了住院部,除了婦產科那塊,情緒都避無可避的要在心裡猛地一降。

陳馳走進病房的時候,牡姨還是睡著,瘦得脫了相的鼻子上插了兩根管子,一個通氣兒,一根續命,光是看著都難受,旁觀著都能感覺到喘氣兒很費勁,像是溺水似的,有種感同身受的錯覺,活著難受。

邊上的凳子還架著倆儀器,一進院裡就給架上了,陳馳看不太懂,隻知道是檢測血壓心跳什麼的,倒是宋北生邊吃土豆粉,邊時不時抬頭盯著上邊兒的數字。

「怎麼樣?」宋北生偏頭看眼他,問,「你爸找你了沒?」

陳馳搖搖頭,坐到他身邊:「牡姨呢。」

「剛睡下,醒了沒到十分鍾,但沒什麼力氣睜眼。達達說是今天下午還醒了一次,能聽懂說什麼,也是醒了沒多久就又睡了。」宋北生語氣很低。

「沒事,沒事的。」陳馳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是抓住他的手,輕輕搓兩下,安慰意義地說著重復的話。

宋北生很慢地盡力扯出一個笑,不想讓他操心這個:「剛才看你消息了,說是女生?麵試得怎麼樣?」

「很好,意外的好。」陳馳聲音也很輕,像是怕吵醒了牡姨,也怕吵醒他,「工作經驗很豐富,人也乾練,有些事比我知道的都多,還可以幫幫我。」

「那就好。」宋北生點點頭。

「她還有個孩子呢,才三歲。今天帶來我看了,特別乖,是個小女孩兒,青春期估計是玩不到一起了,以後沒準可以跟寶兒玩。」陳馳湊過去,扌莫了扌莫他的臉,語氣不像是在介紹小孩兒,像是在哄小孩兒。

宋北生咬了咬嘴唇,抓著他的手微微用力:「馳哥,給我根煙吧。」

「什麼?」陳馳沒聽清。

「……沒什麼。」宋北生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沒說話。

他偏過頭看著窗外的天,是這樣好的天,橘黃色的天際滲透著粉光,漂亮得要是換高中生晚自習看到,還能借著安靜想一想喜歡的姑娘。

可惜睡著的人看不到。

宋北生看了沒半分鍾就收回視線,疲倦的眼睛稍微得到緩解,頭就重新轉了回來,繼續盯回那倆檢測儀器,藍和綠的數字,底下還有不斷跳動著的紅色心電圖。

牡姨躺在病床上,像個紮滿了各式各樣漏氣孔的軟布娃娃,宋北生一直關注著儀器上的數據,每隔半小時就給牡姨擦一次身。

快十點的時候,吊瓶滴完了最後一點液體。宋北生按了下響鈴,值夜班的護士過了半分鍾就小跑過來,拆下了挺多的針,還剩下一根留置針依然紮在大臂上,已經紮了好長一段時間,一直沒可能卸下。

第二天宋北生不上班,乾脆就打算在醫院裡陪完全程,讓陳馳回去。

但陳馳還是不放心,也準備留下,好歹多個人陪著,宋北生也能喘口氣。他甚至惦記著乾脆給牡姨換個單人病房算了,畢竟多人病房都這毛病,一整天下來都是鬧哄哄的,人來人往個不停,陪護的人很難有時間清淨,對牡姨的病情也不利。

「不了。」宋北生一聽就拒絕。

「為什麼啊?」陳馳趕緊拉住他,坐在床邊隻能是壓低聲音,「你別擔心錢,我能賺了,再說川子說他姐在這有點關係,可以托著升的。」

「……不是這個問題。」宋北生頓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

陳馳看著他,眉頭似乎是有點不忍心地皺了起來:「那是什麼?」

「牡姨,她不願意。」宋北生握住牡姨的手,雙手緊緊握著,不停地來回摩挲每一塊乾扁起皺的皮膚,輕聲說,「她……嫌太冷清……又覺得,那樣活得長……說她沒那個富貴命。」

「生哥。」陳馳有些吃力地忍住鼻尖酸疼的沖動,伸手揉了揉,想讓他別說了。

「剛才醒來的時候,她又說,不要管子……」宋北生卻沒看他,像是情緒太多過了頭,說這話時,他平靜得很反常,隻是語速變得很慢,「怕一不小心,活得太長了,拖垮……我們,主要是拖垮她自己……太疼,也憋屈。」

陳馳沉默著,坐在位子上說不出話,這些話跟老爸罵他的不一樣,沒那麼擲地有聲,平平淡淡的,快要把他揉捏得酸疼到哭不出,落不下。

牡姨是個很酷的小老太,誰都舍不得,宋北生隻會比他更難過。

說完這句,他就拎著陳馳的外套往外走,還不忘回頭跟陳馳說一句,別出去,他很會快回來。陳馳點點頭,擔心地說好。

從兜裡扌莫出一盒煙,宋北生又從自己兜裡拿了打火機,點了站走廊上狠狠吸了好幾口。連抽了好幾根,又過了好一會兒,宋北生才感覺到復述時的那種情緒才稍微壓了點,不至於崩潰到失態。

回來的時候,陳馳能聞見他身上一股煙味,很淡,應該是剛才站在風口散過了。

他想說句什麼,又很無力的發現有些時候,語言的確是很貧瘠,任何言語在注定了某些結局下起不到安慰作用,隻能讓無力更加顯露。

最好的結果,也就是收獲到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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