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3章 久別重逢(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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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們被血瓶幫找到,折磨至死,最後一個不落,去公海上旅遊了。」

聽說去的地方還不少,每人平均去了四五個地方。

「是他們被血瓶幫找到,」洛桑二世意識到其中的蹊蹺,忍不住開口,「還是你把他們暴露給了血瓶幫?」

貝利西亞輕哼一聲:

「有區別嗎?」

她重重地抽了一口煙,直到受不住,連連嗆咳。

「但這一次,我就沒那麼幸運了。」

女人目光凝固。

「擺脫蓋瑞之前,我盡力消滅了一切線索,但血瓶幫,他們還是抓住了我。」

貝利西亞緩緩伸手,把所剩無幾的煙卷按熄在地上,來回揉搓:

「把我送到了他的麵前。」

她臉上的表情消失了。

「唯獨這次,這次遇到的那個男人,這個新老大,他跟之前的不一樣,他沒有碰我,甚至看都沒有看我一眼。」

貝利西亞哼了一聲,似有不屑,也帶著恨意。

「他隻是說,他在我身上看到了些東西,一些普通情婦所沒有的東西。」

她的呼吸漸漸加速:

「他逼問我,是要繼續這樣東倚西靠,把生計拴在另一個人身上的日子,還是發揮我的才能……」

洛桑二世睜開眼睛,其中盡是冷意:

「特恩布爾。」

貝利西亞輕哼一聲,點頭承認。

「那是我和老幫主,不,老壁燈的第一次見麵。」

她眼神重新變得死水一潭。

「從那天起,我就成了他的婊子。」

一個真正的婊子。

他的工具。

他的武器。

「就這樣,我改換身份,發揮特長:大兵哥,商人,船主,警戒官,乃至對特恩布爾有威脅的血瓶幫同僚……從矢誌報恩的鄉下姑娘,到清麗脫俗的落難小姐,乃至人生失意的舞台演員,各種劇本我都演過,為特恩布爾刺探情報,拉攏盟友,打擊敵人甚至自己人。」

聽到這裡,洛桑二世不由注意到:

貝利西亞的臉上已經很久沒出現笑容了。

「直到某一天,我又見到了另一個男人。」

她抬起頭。

「索納·凱文迪爾。」

洛桑二世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

「他就那樣,姿勢淡然地坐在華貴的茶桌旁,禮貌又尊重地請我坐下,問我可否賞臉跟他共進晚餐,順便聊聊特恩布爾幫主的忠誠問題。」

貝利西亞咧開嘴角,露出一個誇張到失真的笑容:

「不愧是天生貴胄出身名門的大人物,堂堂拱海城主,他的一舉一動高貴優雅,一言一詞善解人意,簡直比那豬玀祭司的笑容,還要溫暖人心。」

女人幽幽開口,其中隱藏難以察覺的怨毒:

「當然咯,直到他也不明不白地死在刺客手裡。」

話音落下,她的肩膀開始抖動。

起初,洛桑二世以為她在啜泣。

但他很快發現,對方在笑。

止不住地笑。

「哈哈哈哈哈哈……」

貝利西亞捂著肩膀,嘴角弧度誇張,發出寒徹骨髓的詭異笑聲:

「哈哈哈哈……」

笑聲回盪在地牢裡,洛桑二世卻隻覺得心情沉重。

他在笑聲中沉默了許久。

「對不起。」

直到貝利西亞笑得口乾舌燥,地牢裡重歸寂靜,殺手方才緩緩開口:

「但我,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你告訴我的這個故事,這些經歷,它們是不是真的。」

貝利西亞冷哼一聲:

「因為這些經歷都太巧合了,對麼?我怎麼就這麼倒黴,愣是沒碰上什麼好人?」

洛桑二世皺起眉頭:「不,我隻是……」

「你不相信其中的邏輯,那自然就是假的,是我瞎編的咯。」

貝利西亞毫不在意地撇頭:

「相信你想相信的就好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貝利西亞……」

「但按照你的說法,我也在所謂的『牢籠』裡。」

女人打斷了他,冷冷道:

「從一開始,我自一個男人再到下一個男人手裡,再怎麼姿勢漂亮的掙紮,我都在牢籠裡。」

洛桑二世怔住了。

「但記得,如果不是那一夜,不是那把你和老壁燈坑到吐血的一夜,老娘到現在都tm還是特恩布爾的婊子和玩物,被他拿捏著去誘惑勾引、監視對付各色各樣的男人:富商,貪官,對手,乃至野心勃勃的毒販手下,或者……」

貝利西亞瞥了洛桑二世一眼。

「殺人如麻的殺手。」

殺手無言以對。

「而如果不是每一次,每一次這該死的、逼著人發瘋的命運殺到眼前的時候,老娘都絞盡腦汁,使盡渾身解數,用盡你看不上眼的姿態,九死一生地掙紮自救……」

貝利西亞嘖聲搖頭:

「而你說那不重要?那毫無意義?怎麼掙紮都沒什麼不同?你甚至還看不上老娘倚靠強權,『討回公道』的方式,嫌棄我姿勢難看?」

望著表情凝重的殺手,貝利西亞又笑了。

「親愛的,臥槽泥馬勒戈壁啊。」

她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出最難聽的話。

「至於說我這條路的終點在哪裡,是不是還要依靠下一個男人,或者這樣姿態難看的掙紮,究竟能不能掙破所謂的牢籠……」

貝利西亞冷笑著。

「親愛的,我一路走來,奮力掙紮,」她搖搖頭,「可從來不為什麼狗屁牢籠。」

洛桑二世沒有說話。

「跟你不同,洛桑二世,或者煞筆殺手,煞筆侍從,你被困在過去,眼裡隻看得見牢籠……」

貝利西亞收起笑容。

「你逃避了屬於你的戰鬥。」

貝利西亞目光如刀:

「而我抓住了它。」

麵對女人的冷酷,洛桑二世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終,他避開對方滿布侵略性的目光,垂下眼神。

「我和你,我們說的不是同一件事。」

「不是麼?」

貝利西亞站起身來,不屑輕哼。

「你的掙紮,你的奮鬥,」洛桑二世深吸一口氣,「跟我的掙紮,跟我在三段人生裡的掙紮……」

他咬牙道:

「也從來不是一回事。」

貝利西亞沒有馬上開口,而是冷冷地注視著他。

洛桑二世也沒有回避,隻是固執地回望她。

仿佛這一刻,才是兩人在多年之後,最真誠的久別重逢。

直到貝利西亞勾起嘴角。

「有一天,當年救濟院的老嬤嬤找到了我——她不知怎麼認出了我。」

哪怕女孩兒已死,婊子復生。

哪怕老娘早已麵目全非。

「老嬤嬤……」洛桑二世皺起眉頭。

「救了我又放了我的那位,」貝利西亞不多做解釋,「她已得了絕症,命不久矣。」

女人眯起眼睛:

「唯有一件事,她放心不下。」

「什麼事?」

「當年我死了之後,那豬玀祭司被調走停職,但風頭過去就復了職,仿佛人們忘了他做過什麼。」

或者說,不在乎他做過什麼。

畢竟,神殿培養一位合格的好祭司可不容易,不能被一些緋聞流言毀掉,對吧?

「落日神殿和翡翠城,從上到下,都把這件事掩蓋住,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什麼?」洛桑二世呼吸加速。

「是啊,更不幸的是,那頭豬玀很快就要接任一城副主祭,還跟分區主祭有師生之誼,是各大家族的座上賓,日後若是運作得宜,甚至有可能成為教化萬民的一方主祭——尤其是他從救濟院做起,在神殿高層看來,這是從基層鍛煉起來的難得人才。」

貝利西亞不屑地道。

再說了……

風波之後,官復原職……

這豈不正代表了這位祭司經受住了調查和考驗,清清白白,坦坦盪盪?

還證明落日神殿行得正,坐得直,舉賢無忌,不畏人言?

至於落日祭司的隊伍,更是一如既往,純潔公正。

結果都出來了,塵埃落定,難道你還要質疑神殿高層的決定不成?

你tm算老幾啊?

是大主祭還是副主祭啊?

貝利西亞一把按住左月匈,呼吸急促。

「嬤嬤試過了所有方法,匿名舉報,求助上級,乃至不顧名譽大聲疾呼,都沒有用。」

貝利西亞冷哼道:

「甚至,那豬玀即將接任的修道院裡,就有幾個曾經被他糟蹋過的大修女,均是敢怒不敢言。」

洛桑二世紋絲不動。

「於是,在足足祈禱了幾千幾萬次,卻總是得不到女神的回應之後,老嬤嬤做出了決定……」

貝利西亞目光復雜。

一個對於嬤嬤自己而言,光是想想就罪孽深重,提出來更是有悖落日教誨,會讓她身受神罰,永墜地獄的決定。

「年輕時,嬤嬤沒能保護住她的姑娘們。」

「而現在,她就要死了。」

貝利西亞搖搖頭,咧開笑容:

「她不想留下遺憾。」

洛桑二世明白了什麼,在感慨和驚訝中微微變色。

「她是要……」

「嬤嬤掏出她多年的積蓄——雖然也沒有多少,還不如站街的錢多——找到了我。」

貝利西亞輕聲道。

曾經,嬤嬤為了大局,隱忍沉默。

現在,她悖逆信仰,以求贖罪。

「我不知道為什麼是我,也許是她看出來我路子野,終究沒走上正行,又或者是她覺得我夠髒了,應該不介意再乾一次髒活兒?」

貝利西亞諷刺道。

「然而事關神殿和上層的貴人們,又有被通緝報復的後果和風險,整個翡翠城乃至南岸領都沒有人敢接這趟活兒——光是問一問,都足以讓北門橋最凶的毒販捂耳避讓。」

貝利西亞的笑容消失了。

但她必須做成。

無論有多難。

必須。

「我別無他法,隻能去找特恩布爾,而老壁燈回答說……」

貝利西亞表情嚴肅:

「隻有一個人。」

「一個人?」

貝利西亞點點頭:

「老幫主告訴我,現在的翡翠城隻有一個人,一個劍手,隻有他敢接,也能接這樣得罪無數,後患無窮,甚至乾完要永世隱姓埋名藏頭匿蹤的活兒。」

一個劍手。

那個瞬間,洛桑二世想起了什麼,渾身一顫!

「對,隻有他一人。」

貝利西亞輕聲重復道。

【但是嘛,他搞騎士精神那一套搞了太久,迂腐又頑固,除了自衛和報仇之外,要他收錢殺人嘛……】

貝利西亞凝望著神思不屬的俘虜,想起當年特恩布爾意味深長的話:

【除非,除非有人推他一把,丟掉框框架架,跨過最後一條線……】

「就這樣,特恩布爾牽了線,嬤嬤找到了那位劍手。」

貝利西亞閉上眼睛,把老幫主的話趕出腦海:

「嬤嬤沒告訴我更多,她隻說後者接下了活計,即便酬金微薄。」

貝利西亞深吸一口氣:

「不止如此,甚至臨走時,他還隨手送了嬤嬤一瓶藥,說那能——」

「能治她的咳嗽。」

洛桑二世打斷了她。

血族殺手麵目呆怔地接過貝利西亞的話:

「我對她說,那藥,能讓她……輕鬆點。」

洛桑二世恍惚地動著嘴唇:

「隻要……把它融進血裡。」

就能活死人,肉白骨。

療愈那可憐老婆婆身上的絕症。

貝利西亞笑了。

「是啊,嬤嬤說,他那態度,就好像那瓶玩意兒啥也不是,隨手丟了都成。」

不知不覺中,洛桑二世表情悲戚,嘴唇顫抖。

為什麼?

他悵惘地發問,望向地牢裡沒有盡頭的漆黑。

也望向舊日時光。

為什麼?

「但嬤嬤到死都沒用那瓶藥——她認出來了,別忘了,她也曾是神殿的修女。」

貝利西亞深吸一口氣。

「去世前,她把那枚無比珍貴的源血交給了我,」女人望著呆怔的殺手,語氣難得地平靜淡然,「讓我找機會,物歸原主。」

【那孩子,比我這注定要下地獄的老婆子,更需要它。】

貝利西亞緩緩蹲下,輕聲開口:

「至於那個祭司……」

「死了。」

洛桑二世想起來了什麼,眼神迷茫:

「我殺了他,我還……的時候。」

在一個宴會上,從滿滿一隊神殿保鏢和守衛的保護之下。

他渾身浴血,一身傷痛,險些被翡翠軍團追上。

因為不熟練,光是鎖定目標就浪費了一小時。

但他依舊成功了。

他殺了他。

殺了那祭司。

洛桑二世閉上眼睛:

「為了,為了……那老婆婆的酬金。」

或者別的什麼。

貝利西亞笑了。

笑容真摯而自然。

「當年,狗牙博特死了之後,關於下一個目標,特恩布爾給了我一些選擇,從高官到貴族,從巨富到大佬……」

她扶上殺手的肩膀,柔聲道:

「但我知道我的選擇。」

哪怕隻為了物歸原主。

想到那枚固態源血,洛桑二世思緒混亂,隻覺得渾身無力。

「我說過的,親愛的,」貝利西亞嘆息道,「我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我們是同樣的人。」

「因為你破損了。」

洛桑二世聞言一顫。

「就像我一樣。」

那一瞬間,地牢裡的無邊黑暗中,貝利西亞綻放出最溫柔,也是最可人的笑容。

一如當年。

於是從那時起,翡翠城少了一位虔誠的嬤嬤。

也少了一頭骯髒的的豬玀。

卻多了一位冷血的殺手。

以及一個狠毒的婊子。(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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