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第一百二十二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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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猗點了點頭,很快便朝著大門方向箭步走去,直到他一步步遠離了秦尋衍的視線能夠觸及到的地方,回到了那個他闊別了許多天的「家。」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的緣故,賀猗匆匆瞥了一眼,就覺得陳枳看著他的神情帶著些說不上來的酸澀,可一回過神,他又覺得那都是錯覺。

「賀先生。」陳枳緊跟在他身側喊了一聲。

賀猗點了點頭,轉身便朝著種滿薔薇的路徑走去,夜風吹歪了枝頭,不知不覺間也吹動了他緊懸著的心。

依稀記得他第一次來海苑時,是為了給因為被他踹了一腳而胃潰瘍突發性出血的傅時靖道歉,結果傅時靖為了報復他,害的他在風口從天亮白白站到天黑,回去的當晚,就發了高燒。

第二次是因為他誤以為在邵勛手下救他的人是阮奕,所以為了找人,直接找到了傅時靖麵前,為此他們兩個人又開始吵架,甚至他還動手掐了傅時靖……

時隔現在,回想起傅時靖當初有苦難言的神情,賀猗忽然覺得自己今天所遭受的一切,也許就是當初他在傅時靖麵前三番五次袒護別人的報應。

第三次,是傅時靖把他找回來後,他們正式開始同居的日子,雖然這期間沒少發生過摩擦磕碰,但最後好歹都和好了。

而第四次……也就是現在,他卻要從這個他住了快有一年的地方離開,以後說不定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想到這裡,賀猗倒吸了一口涼氣,忽然就覺得這涼秋般的風,竟多了幾分冬日凜冽刺骨的寒意。

他要收拾的東西並不多,也就幾件衣服和自己的身份證件,至於其他的生活用具,他都交代好陳枳幫他在傅時靖回來之前處理一下。

原本南別墅區這裡是有傭人的,自從他和傅時靖同居之後,為了確保隱私,傅時靖就把傭人全都辭退了,隻留了陳媽一個人,負責照顧他們的飲食起居。

現在陳媽看他匆匆收拾行李的樣子,日漸渾濁的目光也不禁多了一絲淚花,「賀先生,就真的沒有可以挽回的餘地了嗎……」

賀猗提著箱子下樓的身形一頓,但他還是鎮定地一步步走向客廳,語氣平淡道:「抱歉,沒有。」

如果沒有楊棲池,他覺得他跟傅時靖從頭再來的機會有很多,可一旦有了楊棲池,他覺得他反而才像是那個底氣不足的插足者。

何況他當初既然在傅時靖的麵前說了他再也不回來了,那他的尊嚴就絕不會允許他在這裡多待一天。

他提著行李箱匆匆走向大門口,卻被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眼前的陳枳給攔住了。

「賀先生,傅總他一會兒就會回來的。」此時映著室內的流光,賀猗總算看清了陳枳臉上欲哭無淚的表情,「算我求你,能不能先聽他解釋一下……」

「解釋什麼?」

賀猗早知道她會這樣,但還是冷著語氣沉下了目光,「解釋他的所作所為都是逼不得已?」

然而當初在醫院相遇的那一刻,他看不出傅時靖有半點被逼無奈的樣子,相反,依他對傅時靖的了解,這人最反感別人對他威逼利誘,即便是冒著玉石俱焚的風險,他也絕不會允許自己有受製於人的一天。

所以逼不得已這四個字並說明不了什麼。

所有的一切無非都是傅時靖想,然後他就那麼任性妄為的做了,那反過來他也沒什麼好說的。

「可是……」陳枳被他冷冰冰的態度惹急了眼,磕磕絆絆的想說些什麼,卻被賀猗繞開了身,「陳小姐,謝謝你跟陳媽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我先走了。」

話落,他一點挽留的機會都不給,直接順著石階而下,走出了漆黑色的鐵藝大門,他重新走上栽滿薔薇的小徑,視野裡,兩旁的路燈在夜色之中剝離出一團團月白色的光暈,勾勒著門崗處男人出挑高大的身形。

賀猗在看見那道輪廓時,呼吸忽然停滯了一下,然而下一秒,就見那人從黑暗中向他快步走了過來。

是秦尋衍。

賀猗忽然鬆了一口氣。

「出來了?」

秦尋衍見他終於走了出來,一直懸著的心這才終於落地,他主動上前幫賀猗拎過箱子,賀猗也沒推拒,反倒聲音低迷地問他道:「你有沒有煙?」

他說完,忽然意識到秦尋衍應該是不抽煙的,正要出口收回這句話,一支香煙忽然就遞到了他眼前。

……

與此同時,賀猗離開沒多久,傅時靖就回來了。

聽到別墅外傳來的聲響後,還在沙發上交談的兩人立馬站了起來,就撞見傅時靖正巧從大門走了進來。

「傅總回來了?那,那我先走了。」

陳枳有自己的房子,所以平日裡並不住海苑這裡,見傅時靖回來了,她跟陳媽交換了一下眼神,正要拎著手邊的紙袋離開,傅時靖忽然腳步一頓,叫住了她。

她站在原地有些局促不安地轉過了身,正對上了男人隱藏在鏡片後,毫無溫度的視線。

「你手上提的是什麼東西?」

那裡麵是賀猗剛剛交代她要丟掉的一些生活用品,陳枳本來想實話實說,然而話到嘴邊她卻怎麼也開不了口,眼看著傅時靖眉頭皺起,險些起了疑心時,陳媽忽然適時地打了個圓場,「哦,這個啊,一些用舊了的私人衣物,我正打算讓陳枳幫我帶出去處理了的……」

傅時靖沒說話,他移開目光邊走邊脫下了身上的大衣,陳媽上前替他接過,一邊對著陳枳使了個眼色。

等著陳枳離開後,陳媽就聽見傅時靖環視了屋內一圈,低沉的語氣有些漫不經心,「今天有人來過了?」

陳媽剛剛緩和的心這時又提了起來,她掩飾著笑道:「可能是陳枳今天身上的香水噴多了吧……」

「香水?」傅時靖重復了一遍,忽然毫無征兆的笑了,「可這味道不像是香水,倒像是……」

倒像是花瓣一不留神被沖進滾熱的茶水中所綿延出的那一股淡香……像極了他們做完愛後,他埋在賀猗汗濕的頸窩裡,總能嗅到的那股濕淋淋的香氣……

話到此處,他目光一凜,像是突然記起什麼似的,臉色驟然變得奇差無比,竟直接拔腿沖向了二樓!

「傅先生?!」

陳媽被他突如其來的劇烈反應嚇了一跳,連忙放下手中的衣服,緊隨著傅時靖的背影追上了樓。

接著,她就看見剛剛還斯斯文文說笑的男人,轉眼間就跟發了瘋似的,在主臥、浴室和穿衣間翻找著——

衣櫃,抽屜、洗涑台、床鋪……凡是日常生活足跡能蔓延到的地方,無不被他在這一瞬間翻了個底兒朝天。

陳媽原本以為傅時靖是找不到什麼重要的東西了,可看著原本乾淨整潔的房間逐漸變成一團糟時……

她忽然就明白過來了什麼。

床頭的擺件,洗涑台上總是放在一起的牙刷杯和剃須刀,包括所有衣櫃裡那一排排熨燙的挺括的西裝之間總是會格格不入地掛著幾件寬鬆的休閒運動裝……

所有的一切,在這個房間裡,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他是不是來過了?」

她親眼看見男人的狀態好像一下子老去了十歲,一連幾日的漫不經心如同一張畫在臉上之後,不得不被層層洗去的油彩……露出了他原本憔悴疲憊的麵貌。

「什麼時候?」

傅時靖彎著月要從床邊站起身,朝著她一步步走來,眼裡的情緒仿若癲狂,「到底什麼時候?!」

「就在剛剛,您回來之前……」

腦海裡一晃,傅時靖忽然想起剛剛路過他身邊的黑色s級奔馳……如果他沒猜錯,那應該是秦尋衍的車。

不等陳媽出聲阻攔他,他直接挺身飛奔著下樓,一刻也不敢停歇地沖出了門外,仿佛他隻要再跑的快一些,就能追上剛剛那輛離開他不久的車。

他本以為他可以忍得住的。

忍得住賀猗當初在療養院裡,麵對他時,傷心欲絕的麵孔,忍得住賀猗在沒了他之後,秦尋衍絕對會當著他的麵三番四次的靠近賀猗,趁機發展關係……

可當看見賀猗一點兒也不留情地抹去他們曾經共同生活在一起的印記後,他忽然就有些潰不成軍。

甚至開始後悔自己當初做出的決定,想著現在他放低身段求賀猗回來,事情還能不能有所轉機……

可是依賀猗的性子他會原諒他麼?

他覺得應該不會。

他自認為他如今絕對是最了解賀猗的人,也是最懂得怎麼戳他的痛處才會讓他徹底心如死灰的人。

所以他下的這盤棋就是個死局。

無論他是輸還是贏。

可他還是忍不住心存貪戀地生出一絲僥幸,他一邊在空曠的柏油路上跑的上氣不接下氣,一邊掏出手機在上下晃動的視野裡準確無誤地翻找到那個熟悉的號碼。

他緊盯著那排他儼然快要看不清的數字喘著粗氣,額角析出的汗水打濕了他的鬢發,心跳加快到幾乎要跳出喉嚨,就在他鼓足了勇氣要按下那個通話鍵時——

一束由遠及近的遠光燈毫無預兆地闖入了他的視線,強烈的光亮剝除掉他此時此刻對所有事物僅有的可見度,耳邊「呲——」的傳來一陣輪胎與地麵摩擦的劇烈聲響,傅時靖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下一刻,就看見那輛開著車前大燈的布加迪,車底輪胎一個打滑,猛地撞上了一旁的防護欄!

「操!」

車上那人好像剛從這場速度與激情回過神,被酒精麻痹的大腦當即就清醒了過來,在看清路邊的人影後,他心裡一怒,猛地摔下車門就朝著傅時靖沖了過來——

一股濃烈的酒氣霎時間撲鼻而來,傅時靖幾乎被熏得下意識就要後退,來人卻不依不饒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成堆的髒話裹挾著吐沫飛濺而出——

「我操你媽的,你瞎啊!大晚上的擱馬路上瞎幾把晃悠什麼?!我看你他媽是不是想……!」

「死」那個字在看清傅時靖的臉時戛然而止。

「傅,傅傅……傅時靖???!」

剛剛還怒氣沖沖的人一轉眼間就像隻鵪鶉一樣,磕磕絆絆地倒騰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他站在原地好久,直到抬起頭觸及到那雙毫無溫度俯視著他的目光時……

「我,我……您,您老沒事兒吧?」

那人驟然嚇得後背倒生出一層冷汗,混亂的鼻息夾雜著一抹上氣不接下氣的哭腔,「我,我有沒有傷著您哪兒啊?您……我真他媽該死,我他媽瞎了眼了沒看見您……傅總,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算我求你了,不然,不然我爹知道了要打死我的……嗚嗚嗚嗚。」

說到最後,長得膘肥體壯的男人驟然間抱著腦袋蹲在了馬路牙子上,哭的像個一百八十多斤的孩子。

「滾……」

耳邊的哭聲吵得他額頭上青筋直跳,傅時靖不堪其擾的沉下聲音踢開了那緊挨著他腳邊哭泣的人。

他死死皺著眉頭,竭力想要忽視掉大腦裡在剛剛變故發生時,突如其來產生的暈眩感,去尋找剛剛一不留神被他甩飛了的手機。

蹲在地上哭泣的那人見他起身就要離開,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站了起來,緊跟著傅時靖,小心翼翼地詢問道:「您,您要找什麼啊……」

傅時靖沒搭理他,他兀自沿著撞了一地碎片和石子的路麵尋找著,最終,在一個長了雜草的角落裡找到了那隻屏幕已經摔的四分五裂的手機。

他原本滿懷著一絲希望的心情就此寂滅。

傅時靖正想著俯身把它撿起,看看還能不能打開,身體卻如同電打了似的猛地一僵,他下意識伸出手扌莫了扌莫人中,幾滴鼻血竟直接順著唇峰蜿蜒而下。

他神色恍惚地緊盯著指尖上鮮紅的血跡,下一刻,就在身後那人的驚叫聲中,眼前一黑,一頭栽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慕言之夏 」x4「閒來無事獻殷勤 」x1的灌溉

秦尋衍那番話最終還是沒能鼓動到他, 不是因為他聽不進去,而是他太怯弱了。

賀猗:「……」

他還沒能開口問一句怎麼了,角落裡就傳來了一句一驚一乍的女聲,「賀老師,你怎麼突然要搬家了?」

如此想著,賀猗心裡忽然就好受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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