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1 / 2)
晚上八點,圖書館的燈仍舊亮的晃眼。
周嘉茗喊了江苑好幾聲她才有反應,長時間的早出晚歸,讓她整個人都有了一種不受陽光眷顧的蒼白感。
聲音也顯出幾分有氣無力來:「怎麼了?」
周嘉茗指了指腕表上的時間,提醒她:「再晚點宿舍就要關門了。」
注意到江苑的虛弱,皺著眉問道:「你是不是又沒吃飯?」
居然都八點了。
江苑把電腦關了,收進電腦包裡。
「忘了。」
輕飄飄的兩個字。
周嘉茗無語凝噎:「吃飯都能忘?」
起身時,分不清是低血糖還是貧血造成的眼前暈眩。
江苑手扶著桌麵,才勉強支撐住自己,不至於摔下去。
周嘉茗真不知道這人為什麼這麼拚:「我現在算是理解了賀輕舟以前為什麼每天不辭辛苦的來學校給你送飯了,要是沒有他,你恐怕早餓死了。」
聽到賀輕舟這三個字,江苑收拾東西的動作停下。
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周嘉茗別開臉,有些懊悔。然後和她道歉:「對不起啊江苑,我」
江苑笑容輕慢,搖了搖頭:「這有什麼好道歉的。出去吧,別吵著其他人學習。」
從開著暖氣的圖書館出來,人體暫時還那麼快的適應這股冷空氣。
周嘉茗跺了跺腳,感覺腳冷的像結了冰一樣:「天氣預期也沒說今年這麼冷啊。」
江苑把外套穿上:「上次發布了橙色預警,說是氣溫創近年新低了。」
周嘉茗一臉震驚:「我操,為啥和我看到的不一樣?」
江苑從背包裡拿出一個暖寶寶,遞給她,笑著提醒道:「下次看天氣預報,記得看準城市。」
出了圖書館,一路上都能看見約會的情侶。
周嘉茗抱著電腦,感嘆一句:「別人約會泡吧,我們醫學狗隻能泡圖書館。」
江苑吃了一塊巧克力,補充糖分。
聽到周嘉茗的話,她也隻是笑笑,安慰她:「會有的。」
周嘉茗見她隻吃這個,說她繼續這樣下去身子遲早會垮:「不吃碳水頭會禿的,正好我宿舍還有兩盒自熱米飯。」
江苑謝絕了她的好意:「今天可能不行,我得回家一趟。」
周嘉茗羨慕的要命。
江苑是本地人,想回家隨時都可以。不像她們,隻有放長假的時候才行。
她現在實在太虛弱了,周嘉茗不放心她自己一個人去坐車,於是送她去了公交車站。
人剛到,車也正好來。
隔著車窗玻璃,周嘉茗看到她隨意的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這些天來,她瘦了不少,手腕都能看見骨頭的輪廓了。
和江苑認識這麼多年,她一向都不知道該怎麼照顧自己。
從前是因為有賀輕舟,他總是事無巨細的照料她的生活。
對待江苑,比對待他自己還要上心。
他們的學校,一個南一個北,離這裡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他仍舊堅持每天都來。
給她送飯。
隻是可惜。
車開走了,江苑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又沖她揮了揮手,臉上笑容溫和。
周嘉茗同樣舉起手,朝她揮了揮。
眼眶卻有些發熱。
隻是可惜,江苑親手把這艘能將她從無邊汪洋中救起的船推遠了。
賀輕舟,是她孤立無援的人生中,唯一一個能救她的人啊。
-
北城很大,天氣也不一致,明明城南隻是起風,城北卻下起了雨。
而且還下的這麼大。
江苑忘了帶傘,下車後她去旁邊的便利店買了一把。
但還是不可避免的被淋濕。
她其實很喜歡下雨,因為隻要下雨,四周都會變得安靜。
她討厭吵鬧。
甚至於很多時候,她都會不合實際的希望,如果可以,她想變成天邊的烏雲。
自由自在。
等她到家時,已經九點半。
客廳仍舊燈火通明,她收了傘進去。
吳嬸見她衣服都濕了,忙拿來了毛巾讓她擦擦:「先去洗個熱水澡,當心感冒。」
江苑接過毛巾,同她道謝。
沙發上的女人卻冷哼一聲:「感冒了才好,最好直接病死,也省得我看到你頭疼。」
江苑沒有出聲,安靜的擦著頭發。
一旁的吳嬸從中勸和:「阿苑也知道錯了,您何苦說這麼重的話,傷了孩子的心。」
這話像是導火索,那個女人情緒激動起來,懷裡的貓也被她弄疼,掙紮的跑開。
「她知道錯?她要是有這份心她當初還能做出那些事來?她到底知不知道是她把一切都給毀了?」
江苑眼神平靜,反問她:「我毀了什麼?」
翟惜雪四十五了,但保養得當,說她三十也有人信。
此時她一臉憎惡的看著江苑,恨不得將她撕爛咬碎:「你仗著賀輕舟喜歡你,就作天作地。現在好了,人家失憶了,忘了你,還要退婚。你真當離了賀輕舟,你還能靠著你這張臉去勾引別人?」
吳嬸過來攔在翟惜雪麵前,怕她動手。
「事情既然發生了,再追責也沒用,明天等人來了再說幾句軟話,總會有解決辦法的。」
翟惜雪恨恨的瞪著她:「最好是能解決!」
江苑不想和她有過多的糾纏,沒有再說多餘的話,上樓回房。
她很早就睡了,頭沾上枕頭,就進入了深眠狀態。
已經忘了有多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次日她是被吵醒的,吳嬸在外麵敲門:「阿苑,醒了嗎?」
眼睛酸澀,她坐起身,人還沒太清醒,嘴上便答:「醒了。」
「趕緊起床洗漱一下,客人快到了。」
江苑去看時間,居然十一點了。
她睡了整整十四個小時。
江苑換上那條水藍色的裙子時,吳嬸在後麵替她整理裙擺,還不忘交代翟惜雪叮囑的話。
「待會人來了,表現的溫順一些,必要的時候撒撒嬌。就算他忘了你又怎麼樣,他既然喜歡過你一次,就能喜歡你第二次。」
聽著這些話從吳嬸口中說出來,江苑卻自動帶入了翟惜雪的說話語氣。
類似的話,她和她講過很多遍。
這頓飯是翟惜雪找了各種關係才「求」來的。
一周前就開始準備,唯恐怠慢了賀輕舟。
賀輕舟。
她有多久沒有見過他了。
最後一麵,還是在醫院,兩個多月了。
賀輕舟是她的未婚夫。
嚴謹點講,是之前的未婚夫。
一個月前他出車禍失憶,唯獨隻忘了江苑。
退婚電話也懶得親自打,而是由他的助理代勞。
助理的態度不是很好,轉述了賀輕舟的話以後就把電話給掛了。
翟惜雪知道,這助理跟在賀輕舟身邊這麼久,慣會察言觀色。
不可能這麼無禮。
唯一的原因就是,狗隨主人。
狗的態度取決於主人的態度。
所以才有了今天這頓飯。
請罪飯。
江苑看著落地鏡裡的自己,水藍長裙是專門訂做的,尺寸剛好。
偏偏翟惜雪不滿意,又另外找人將月要圍縮小。
江苑隻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被遏製了。
「這裡,」她指著月要,轉身問吳嬸,「可以稍微鬆一點嗎?」
吳嬸嘆了口氣,讓她忍一會:「夫人交代過,賀先生喜歡細月要。」
江苑的月要已經足夠細了。
可翟惜雪為了不讓今天的飯局出半點差池,強行追求一種病態的審美。
如果時間允許的話。
江苑想,翟惜雪說不定會直接給她預約一家醫院,讓她取兩根肋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