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灑滿明村河(第十六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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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灑滿明村河(第十六章)

明青蘿

後來我才知道阿秀婆家那次大吵特吵的原由。懵眼叔叔二十多歲了,大半夜的鬧著要吃冰棒,說天氣太熱了,受不了。窩在離盧鎮十五裡遠的山溝溝裡,連電都還沒接上,大半夜的哪來的冰棒。被阿秀婆心疼、憐惜壞了的懵眼叔叔可不管這些,大吵大鬧,還竟然扌莫索到了一把菜刀,胡亂揮舞,砍在了阿秀婆右臂上,鮮血直流。大樹伯伯一腳把懵眼撂倒在地,使勁抽了他幾個耳光。誰知道,還在處理傷口的阿秀婆看到懵眼兒子臉青鼻腫的樣子不高興了,嘮嘮叨叨地指責大樹沒輕沒重,不知道體諒懵眼弟弟。大樹小心地處理阿秀婆的傷口,母親的責怪,他當作沒聽見,默不作聲,但大樹媳婦不乾了。三個女人一台戲,兩個女人對罵響遍天,兩人一直吵到天亮,把全村人都引了過去,我也就自我嘚瑟的唱起了懵眼爺爺教我的歌謠。

此事之後,大家該乾嘛還乾嘛。大樹伯伯對老娘阿秀婆和懵眼弟弟也沒有什麼變化,有事找他就一聲不吭做好,沒事則不搭不理,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冷漠樣。大樹媳婦則記恨在心,把一切都寫在臉上,再也沒有踏入過阿秀婆和小叔子家的房門。我們所能聽到的,依然是懵眼叔叔喜怒無常的吵鬧,更是多次用木棒把阿秀婆砸昏在地。大家談論的也無非家長裡短,痛罵懵眼幾聲不懂事、沒良心,天生廢物卻愛惹事生非,又感嘆一番懵眼可憐、命苦,高高大大一個小夥子,怎麼就天生殘廢呢。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懶懶散散地過去,一晃又過去了四年。那一年的夏天,一條縱貫南北的高速公路,翻山越嶺地來到了我們村子的東邊。高大厚實的山峰,半山月要忽然張開了一個大嘴巴,一輛輛大小車子像是從怪物的嘴巴裡吐出來似的,嗖得一聲就去得遠了。高速公路離我們村子還有兩公裡,夜深人靜時,仍舊川流不息,車輛疾馳聲從那荒山野嶺傳來,像是鬆濤陣陣,又像是搖籃曲,分外得悅耳動聽。高速公路剛開通那會兒,村裡很多人都要跑去公路旁的山頭上看稀奇。白天看五顏六色的車子和大小不一的車輪子跑得飛快,晚上則看那移動的燈火,雪亮雪亮的,由遠及近,劃著半橢圓的弧線,照亮了半邊天。尤其是晚上,那疾馳的汽車聲音特別得耐人尋味,一會兒在天上,一會兒在地下,一會兒在左,一會兒在右,神秘莫測,令人難於琢磨把握,卻又心曠神怡。我就不止一次地躺在對麵的山頭上,眯著雙眼看那滿天星辰,看那燈火閃爍,耳旁呼呼的,山風輕柔無限,汽車來去無蹤。

老人們都說,世上有些東西是不好糊弄的,例如天上的雷公人的良心,還有聾子的眼睛懵眼的耳朵。懵眼叔叔自然是聽見了高速公路上那日夜不停的奇妙樂章,特別是夜晚,那樂章更加地蠱惑人心。村裡人的新鮮勁自然沒有維持多久的熱度,很快就沒幾個人會跑去聽那汽車輪子帶起的風聲了。當然,我從小就是個怪人,我是個例外,我一直保持了那熱度,時常或躺或坐在山頭,看燈火,聽風聲。除了白天,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我常常能看見阿秀婆牽著懵眼叔叔在高速公路旁聆聽。

半年過去了,當西北利亞的冷風再次光臨這一片無邊山野時,一個長長的怪物沿著與高速公路並排向前的鐵軌爬了過來。火車的嘶吼聲,再次撕裂了我們村亙古以來寂靜的夜。連接南北兩條鐵路乾線的一條支線鐵路,鑽過無數山洞,與我們村做了鄰居。哢嚓,哢嚓的鐵軌撞擊聲比汽車喇叭、車輪子摩擦地麵聲更加節奏明快,清晰誘人。遺憾的時,在這條連接支線上來往的火車不多,而且都是深更半夜和淩晨時分才姍姍來遲。要看這火車,聽這樂章,非得有些毅力,能耐著性子。村裡不少人都說,也沒什麼好看的,跑得沒有車子快,就像是拉著一連串的高大棺材,在半山月要上蜿蜒爬行,大家看了一兩回就泄了氣,沒了勁,我也差不多,漸漸遠離了夜深人靜裡的山頭。沒想到的是,懵眼叔叔一聽見火車汽笛聲和那哢嚓、哢嚓的撞擊聲便興奮得連蹦帶跳,聽了還想再聽,就是聽不膩。

正是隆冬時節,冬至剛過,天空就飄揚起了雨夾雪,老人都說,冬至一過,叫花子都使勁跑步,實在是冷得有些受不了。這一天,懵眼叔叔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了地方,深更半夜又突發奇想,說要去鐵路邊聽火車哢哢響。好說歹說,總算是把深更半夜這兩趟火車給放過了,淩晨五點還有一趟,怎麼勸說都無效,懵眼叔叔抓了一根棍子就往屋外沖去。阿秀婆自然拽他不住,抓了一把手電筒跟了出去。所幸外麵的雨雪早就停了,隻有呼呼的冷風像刀子一樣削了過來。在路過大樹家屋門的時候,正好看見大樹家在殺豬。大樹瞥了他們一眼,嘟囔了一聲,小心點,一趟破火車,看什麼看,真是不要老娘的命了。

六點半,天放亮了,灰蒙蒙的,大地籠罩著一陣薄霧。大樹家的豬早就收拾好了,屠夫已經把豬肉運去盧鎮趕早市去了。大樹端了一大碗豬血,提了幾斤豬肉往阿秀婆屋裡送去,推開房門,裡麵空盪盪的,他們還沒有回來。大樹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火車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正常情況他們應該早回來了。大樹把東西往廚房裡一扔,一路小跑地往村東頭跑去。

遠遠的,大樹就聽見了懵眼在大聲地叫著娘,還在地上來來回回地扌莫索著。大樹跑前一看,就看見了路邊的水塘裡,有一團黑影子在那裡漂漂浮浮。大樹把身上的棉襖往地上一甩,撲進了那冰冷刺骨的水塘裡。

火車晚點了二十分鍾,哢嚓、哢嚓聲遠去了之後,阿秀婆便牽著懵眼小心地往回走。沒走多遠,迎麵一隻野狗沖了過來,阿秀婆一閃身,掉進了路邊的水塘裡。因為穿著厚厚的棉被,竟然沒有沉下去。大樹把老娘拉了上來,人早已經凍僵了,背回家裡溫了一天一夜,身子卻依舊僵硬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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