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灑滿明村河(第十八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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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灑滿明村河(第十八章)

明青蘿

堂嫂自從嫁到明村以來,就難得走出自家院子,除了去盧鎮趕集,就是去湊湊村裡的熱鬧,完全不知道田野裡還有堂兄在揮汗如雨,還有莊稼拔苗生長需要施肥、澆水、除草、噴藥這些勞心勞力事,廚房裡的事她同樣不過問,不屑去理睬忙碌的。堂兄每天很早起來,先把早飯做好了,才一個人急急忙忙趕著去田裡乾活,中午掐算著時間趕回來做午飯,晚上天黑前再趕回來做晚飯,還包括一天的碗筷,衣服,都得堂兄一個人來清洗乾淨。

堂嫂唯一會乾的家務活有兩件,一件是餵雞。他們家是不養鴨子的,呱呱呱亂叫,還要趕到外麵的水塘或是河裡去戲水,堂嫂嫌太吵太累。我們村裡家家戶戶必定要養的大肥豬他們家也是不養的,嫌豬太能吃,人太累,宰殺時驚天動地的,太狠心太殘忍。餵雞算是堂嫂的大愛好,一天到晚,她要餵四五次,手上端著一個小簸箕,輕聲地呼喚著,細聲細語地,像是慈母在招呼自己的兒女,一點點地撒在地上,怕是會驚嚇著了它們。每一次餵的都不多,堂嫂說,雞也像人,一次不能餵太多,容易在胃裡堵著,要讓它們少吃多餐,細嚼慢咽。還真別說,堂嫂餵出來的雞特別得精神,羽毛金燦燦的,陽光照過來,閃著金色的光澤,燉出來的湯,油亮油亮的,肥而不膩,清香撲鼻。堂兄的雞籠在盧鎮集市上一落地,便被哄搶一光,哪怕價格高上不少,買雞的人還是爭著往外掏錢。後來,有人打聽到我堂兄是從明村來的,乾脆就在進盧鎮的路口上等著,還沒到盧鎮集市,堂兄的空雞籠就可以寄放在路口店裡,不必辛辛苦苦往人潮洶湧的集市裡擠。不過,堂兄家養的雞產量不大,堂兄一年到頭要忙的事情太多,除了把雞弄去集市上出售,其他的他就絲毫不過問。堂嫂是個怕苦怕累的人,自然不會多養,每次隻養三十來隻,一年就一百來隻,但這收入,比村裡其他人的兩三百隻還多。我奶奶就不止一次又是咒罵又是羨慕地說,這懶屍婆,懶人會乾懶活,懶人有懶命。

堂嫂會乾的第二件家務事,就是侍弄她家院子裡的幾畦菜地。堂兄家的房子特別的破舊,不知道是哪一輩先人遺留下來的土坯房。這個院子原來是一個小屋場,四周的房子圍成一圈,中間是正廳老屋,周邊擠擠撞撞的住著我們十來戶明氏後人。正廳老屋後麵是一個陡峭的矮山,大門麵向南邊,大門外是一個大院子,四周的圍牆早就倒塌了,在我四五歲的時候還能看見一些殘垣斷壁,後來連圍牆的一絲痕跡也沒有留下,四周是漸漸生長起來的野草和低矮灌木。圍牆外那條小山溝,一直攀爬到層層疊疊的山巒深處,一年四季都有蜿蜒不斷的流水,從圍牆外嘩嘩地流過。或許是歲月太過於蒼老,或許是五斤仔嘴裡風水輪流轉的殷勤忽悠,大院裡的人爭先恐後地在附近的山腳、荒地,甚至是耕地上找到了新的風水寶地。後來,我家也搬離了這個大院子,在離老屋兩公裡的地方安了新家。住了十來戶人家的老屋場便隻留下堂兄一家,他家門前原本狹小的隻能擺下一張大圓桌的院子也就無限擴張。空置下來的那些土坯房,大多沒有經歷過一個完整的春秋交替,便在台風暴雨中化作了肥沃厚實的泥土。堂兄家原來隻能種幾棵蒜和蔥的院子,一下子便擴展到了整個屋場,院子裡便有了青色的菜園,拔節生長的莊稼,還有了我們村第一個用竹片圍成的養雞場。用竹片紮成的籬笆有兩米多高,嚴嚴實實地排列在一起,蜿蜒成小雞們眼中的萬裡長城和銅牆鐵壁。院子雖然很大,土地豐腴肥沃,但堂嫂隻會照看她的小雞,隻會耕種三四畦的菜地,上麵長著諸如空心菜、辣椒、茄子、小白菜、包菜、韭菜、上海青、胡蘿卜、絲瓜、黃瓜等各種應時節的蔬菜,青青翠翠的,仿佛要滴出水來。堂嫂對這些青色的家夥也像對待心肝寶貝一樣,極有耐心,極為心疼,從來不用農藥化肥——當然我到現在也還沒有搞清楚,她究竟是太心疼這些青色的小生命,還是她家壓根就買不起農藥化肥這些精貴的東西——,都是她自己小小心心地把每一隻蟲子給找出來,也不弄死它們,用一個小竹籃子收集好,把它們轉移到竹籬笆高牆之內,那裡有它們更好的去處。堂嫂照例隻會種足夠家裡吃的青菜,送人,是沒有必要的,農村家家戶戶最不缺的就是青菜。當然,堂兄還是送過幾回給我們家,請明德老師幫個忙,恭賀我家有什麼喜事,堂兄家拿不出什麼值錢的東西,地裡綠油油的青菜抱上一捧上門,主人也不會說他是空手上門,大家都臉上堆滿笑意,彼此謙讓客套,兩顆心也就更加貼近溫暖。把青菜弄去盧鎮賣,雖然村裡不少人,包括我奶奶、母親每逢趕集總要不辭勞苦地挑一擔去趕盧鎮的天亮,但對堂嫂而言,這是不可想象的,太遠太累,連看到菜園旁我堂兄辛苦種的豆子、玉米、花生快要曬死了,她連看上一眼也懶得理會,更別說澆上幾滴水。在堂嫂的眼裡,她隻看自己能看見、願意看、喜歡看的,她也隻照看、隻關心、隻心疼自己看上眼的。例如,我堂兄,全包了地裡的所有農活和家務事,為了多掙錢,還經常要先把別人家的地翻耕完、秧苗插完、花生拔完,然後才能乾自己家的活,堂嫂卻像是耳聾眼瞎的木頭人一樣,什麼也不管不顧不過問,更不幫忙,她隻會照看自己養的小雞,院裡的青菜,精心打扮自己的女兒明小夏。自然而然,明小丘也是透明人似的,從來不在她的照看範圍之內。至於明小冬,那就更不存在了,我從來沒有聽見她喊過小冬的名字,叫幾聲啞巴,也不過是責罵他為什麼還不把牛趕出去吃草,嗷嗷叫的,影響她睡懶覺。在她眼中,小冬啞巴就隻是個啞巴,一塊移動的木頭,不是她的兒子,更不是她身上掉下的肉。用我堂嫂的話來說,就是,女人吶,要自己心疼自己,男人都是粗人,像石頭木棍一樣,不需要心疼。她經常手上抓住一把花生、葵花籽,一邊悠閒地嗑著,一邊半是嘲弄半是蔑視地對我奶奶說,大奶奶,你可是個苦命人,磨豆腐、賣青菜幾十年養大明德老師,老了還得為一家子的嘴巴圍著鍋頭灶腦轉,還是苦命沒邊哦。怪不得,明村人都說,還是懶屍婆好過活啊,睜眼、閉眼端碗吃飯,還花生、豆子吃到夜。

小冬啞巴恰似我堂嫂菜園裡的一株野草,被堂嫂小心翼翼地給拔了出來,之所以要小心翼翼,不是害怕把這株高高瘦瘦的野草給拔斷弄傷了,是怕把周圍青翠欲滴的小青菜給驚著了。所以,小冬啞巴一般是不在家的,除了回家吃飯和晚上睡覺,他幾乎一年四季都是在外麵遊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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