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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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在何處見過你?」

許是這話說得可笑又俗套,單是在倚翠樓中,一天也能聽個上百回。

白衣琴師不曾理會,依舊撫琴輕彈,琴聲悠遠清冽,如同她這人一樣,明明近在眼前,卻又讓人覺得遙不可及,難以觸碰。

盛拾月擰緊了眉頭,不知是因為對方不理自己,還是因為這莫名其妙的感受。

酒醉的人理不出頭緒,行事隻憑本能,自顧自地曲起手臂,往桌麵一杵,掌心支撐住腦袋,不僅更舒服些,還能更湊近打量。

琴師隻用木簪將青絲束起,俯首垂眼時,便有一縷落在頰邊,輕輕搖晃。

被酒精麻痹的少女看得呆愣,好一會才慢吞吞開口:「你頭發亂了。」

明明上一秒還像個俗套老練的青樓恩客,這一刻卻成了呆子,要是旁人,早該替她將發絲撫至耳後。

可琴師卻終於開口:「我在彈琴。」

她的聲音比琴聲更清冽乾淨,竟將醉酒的昏沉驅散三分。

盛拾月想讓她再說幾句,於是繼續道:「你是倚翠樓的人?」

「不是。」

「她們請你來的?多少酬勞?你很缺錢?」盛拾月一下子拋出三個問題。

倚翠樓常會花重金,請一些名氣極高的樂手來演奏,以招攬更多客人。

琴師的眼簾扇動,半掩住那雙如墨玉般漆黑的眼,隻回道:「她出了我想要的報酬。」

盛拾月自動將報酬換作非常多的銀兩,然後贊賞道:「姐姐琴藝高超,花再多的銀兩也是值得的。」

「你叫我什麼?」被誇作技藝高超的琴師,出現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個差誤。

可是無人在意,就連台上花魁一錯再錯的舞步都無人在意,更何況這小小的一個滯緩。

眾人的視線都停留在她們身上,或驚訝或戲謔或疑惑不解,竟一時無人打擾。

而處於漩渦中心的兩個人,卻做著讓旁人感到啼笑皆非的事。

沒有強橫地帶走,也沒有故意地輕薄,兩人就在這種完全不合時宜的情況下,不淺不淡的聊著天,像是糜爛的玫瑰叢裡開出一朵苔花,完全不搭調,十分的莫名其妙,可玫瑰與苔花卻悠然地隨風搖晃,絲毫不在意。

「姐姐啊,難不成你比我小?」盛拾月理直氣壯,酒醉的含糊聲音嬌縱。

琴師停頓片刻,旋即重新垂下眼簾,道:「確實比你年長幾歲。」

「你知道我幾歲?」盛拾月抓住重點,眼睛一亮,無意識地往對方那邊靠了些。

她再一次追問道:「姐姐從前聽過我?」

「九殿下的盛名響徹大梁,不想知曉都難,」另一人沒有正麵回答。

那人不氣反笑,眼眸一彎,笑道:「那我往日的努力也不算白費,好歹讓姐姐對我有所耳聞。」

頭一次聽說吃喝玩樂是努力。

琴師無語,終於抬頭睨她一眼,深色眼眸有水波掀起,帶著些許嗔怪。

盛拾月一愣,莫名覺得熟悉,突然就挺直脊背,冒出一個:「某……」

又想問她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可本能早就給出答案,隻有麵對她時,懶散紈絝的家夥才會扯出正經自稱,但她沒有注意到,對方也不會提醒。

琴聲終於停下,當最後一個尾音顫聲淡去,花魁以一個優美姿勢停在原地,周圍越發安靜,默契地等待這一場鬧劇迎來高潮。

緋衣衣角不知何時疊在白衣之色,艷如一團熊熊燃燒的火,將白衣不斷侵蝕。

而白衣的主人卻不著急,佯裝要停手要走的模樣,實際是在慢慢收回圈套。

盛拾月果然中計,急忙拽著她的手,當即道:「姐姐要去哪?」

琴師被拉扯,隻得停頓住,眼神無奈看向對方,輕聲道:「演奏結束了,殿下。」

盛拾月遲鈍:「你要走了?」

另一人耐心解釋:「她們隻付了我一場的報酬。」

酒鬼早已忘記了目的,甚至沒有鬆開對方的手,卷著大舌頭換成一句:「她們出了多少酬勞,某出雙倍。」

終於有了一點兒往日紈絝的風采。

被壓在桌下的手,突然反手牽住對方,微熱的指尖勾著掌心,薄繭在最敏/感的地方劃出一道道漣漪。

盛拾月被癢得直縮手,想要躲卻被拽住,已經上鈎的魚再怎麼掙紮也是徒勞。

她茫然地望著對方,摻了異域血脈的麵容深邃明艷,那微微泛藍的眼眸被酒霧朦朧,尾處染上一縷紅,竟多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

她拖長語音,無措地喊著:「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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