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1 / 2)
「多謝恩公。」她感激地行了個大禮,「如此厚恩,他日必將報償。」
勾陳輕笑著點點頭,唇角的弧度帶了點狡黠。
盡管她從未開口介紹過自己,但勾陳是何等眼力,當然能一眼看透她的真身與因果。
辰者,言萬物之蜃也。
「既然已有名字,那便可簽字畫押了。你所招來的雷雲平白轟了我的客棧,若將破損之處修葺回原樣,大約要耗費白銀六千兩。」
天下生靈眾多,光論數量,水族無疑獨占鰲頭。
因為實力弱小,水族通常一胎都成千上萬的生,甚至數量上億的也不是沒有。
姑娘聽罷,當即坐直了身子,局促地擺擺手,「當然不會,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在塵世與人同行的這千年間,勾陳自認受到文人們的熏陶,肚子裡還算是裝了點墨水。
這麼多孩子,若起名字的話,父母都叫不過來。因此除了那些人丁稀薄的族群,她們這些水裡的妖怪普遍是沒有名字的。
「這可就頭疼了啊,沒有名字,稱呼起來怪不方便的。」勾陳不由得摩挲起下巴,征詢道,「你介意我為你起個名嗎?」
聽到勾陳的提問,女子搖了搖頭。
此刻約莫是辰時,他的麵前有一位經歷過苦難,卻頑強地不願屈服於命運的珠蚌姑娘。
勾陳嘆了口氣,「算了,總之你就先待在這裡,觀摩一陣其他人的工作。等身體靜養好了,我再想想該給你分配什麼活計。」
「嗯總之,多謝您的關照。」
「這、這麼貴!?」
蜃直接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地大張著嘴,好似又挨了道晴天霹靂。
勾陳可不管這些,自顧自往下問道,「你有什麼長處嗎?精怪之流因為壽命悠長,使喚起來要比人類方便許多。在能夠獨立生存,覓得一方水土紮根之前,可以在我這裡工作很久。」
「不過一個奶娃娃,怎麼就不會愛惜自己,淨想著乾傷身的事?」勾陳右手虛握成拳,輕輕敲擊著蜃的腦門。
他使用的力道已經接近於無,蜃卻因為身受重傷,僅僅是這種程度的觸碰便覺得疼。
「我有聽沿海漁民提起過,珍珠是因外界異物侵入進珠蚌體內,為了將其排出,才會分泌物質進行層層包裹。吾非汝,切膚之痛難以感同身受,但想來這個過程也不會好受。」
盡管這番措辭聽上去合情合理,不過蜃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完全是出於好意才會收留自己。
於是乎,她就這樣不明不白的,住進了由神明親自經營的三界獨一的客棧裡。
「掌櫃,是有新夥夫了嗎?」
一隻像人一樣直立行走的小動物聽到了風聲,特意來找勾陳核實消息。
它有著一身紅褐色的皮毛,臉部有白班,體長約六十厘米,尾巴上則長有九個棕黑與棕黃色相間的環紋。
蜃對這一種族的名字留有印象,叫了一聲,「浣熊?」
誰知道聽了之後,小家夥立即奶凶奶凶地鼓起兩頰,「真失禮啊,我可是九節狼!比那灰撲撲的醜家夥好看多了!」
「好啦,別生氣,蜃姑娘也不是故意的。」
勾陳的目光滿溢著慈愛,安撫性地扌莫了扌莫九節狼的頭,獎勵給它一把桑葚。後者得了吃的,立馬開心地坐在原地,美滋滋地啃了起來。
「別怪它脾氣有點暴躁,講實話,它和浣熊確實挺像的。」為了談論這點小事,勾陳特意施了個隔音術,沒讓九節狼聽到。
一路走來,蜃就沒見到過人類,不由得問道,「客棧的店小二們都是妖嗎?」
「沒錯。」
桑葚的汁水很容易弄髒衣服,注意到九節狼吃的滿身皮毛都染成了紫色,勾陳便掏出塊絲帕為它擦拭,「注意點形象哦,九節狼。」
結束後,他復而言道,「弱小的妖怪生存不易,在外界很容易被大妖隨手抓來當下酒菜。於是紛紛找上此處,靠奉獻勞動力的方式,來換取我的庇護。」
「原來如此,您不僅有一副好樣貌,更有一副好心腸。」
蜃點點頭表示了解,隨後半睜著眼追問道,「所以說,您之前其實都在嚇唬我吧?」
「哈哈,怎麼可能有那種事,我又不是白澤。」
他語氣爽朗地將惡作劇給敷衍過去。
客棧建在深山上,人跡罕至,平常接待的更多的是各種非人類客官。
整座山頭都稱得上是勾陳的菜園,被大刀闊斧地改造了一番,栽種著各種作物。
勾陳沒給蜃安排額外的任務,但也不會讓她無所事事。在進行著一如既往的掌櫃工作的同時,也讓她跟在自己身後,多看多學。
他仰脖瞧了眼天色,此時陽光不怎麼強烈,正適合下地乾活。
男人於是威嚴地立於田壟之上,抬手對聚集在自己麵前的眾妖怪發號施令,「時間可不等人,聽我號令,列陣!」
下屬們頓時齊聲喊道,「是!!!」
蜃不由得被這氣勢所驚到,心想這兒難道是什麼深山裡駐紮的軍營嗎?
再一結合勾陳先前的說法,他莫不是在秘密訓練弱小的妖族,以期它們在脫離客棧之後也能自保?
她頓時欽佩地望向男人,武神勾陳,真是不容小覷!
然而,蜃想象中的畫麵壓根沒有出現。
妖怪們習慣性地吼了一嗓子,然後該掄鋤頭的掄鋤頭,該鬆土的鬆土。還有幾頭牛妖怪,特意變回原型拉著犁去耕地。
麵對這番辛勤勞作的景象,男人滿意地點點頭,「這個季節正是好滋味兒的開始,一定要踏實肯乾,才能收獲最飽滿的果實。」
整個晌午的時間,就這樣在巡視中匆匆過去。
蜃緊跟在後麵,旁觀了他工作的全程,越來越搞不懂這個男人。
分明是最為尊貴的天神,所作所為卻跟人間的尋常掌櫃別無二致。
不,不能這麼說。大多數掌櫃,可都做不到像勾陳這樣事事親力親為。
到了飯點,她自然而然地隨對方來了後廚。
蜃一心撲在躍龍門上,其他事情都不怎麼關注,看起來不像是會下廚的。
所以,勾陳本是不抱期望地問了句,「會做飯嗎?」
卻沒想到,對方自信滿滿地答道,「會一點。」
不就是下廚嘛,又有何難?
她為了抵達龍門,路上為湊夠盤纏也當過廚娘,對炊事還算略有心得。
勾陳聽罷,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的表情,「那今天這一餐便由你來準備吧。」
蜃躬了身,聽話地走至案板前。
她看了看感覺都差不多的食材,既不上手捏一捏,也不聞一聞味道,隨便挑兩個順眼的就拿來用。
勾陳的眉頭,輕輕擰了起來。
緊接著,她洗過食材就開始切肉。分明是用在同一道菜裡的羊肉,卻或是切成拇指般大小和厚度的肉塊,或是切成蟬翼般的薄肉片,兩極分化極其嚴重。
勾陳的唇角,開始不悅地下壓。
鹽可是個奢侈品,私自販鹽乃是重罪。盡管客棧看起來不差錢,她也不敢在烹飪過程中放的太多,想著口味清淡應該也不影響什麼,便僅撒上一丟丟。
勾陳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
「停下。」
在蜃不明所以的眼神中,他一把上前奪過食材和廚具,「你是在小看料理嗎?」
蜃立即搖了搖頭,冷汗直流。
盡管溫潤動聽的嗓音近在耳畔,卻隻讓她打從心底覺得發寒。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