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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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向早已經明了,原本還躍躍欲試準備爭一爭院使位子的人不由得偃旗息鼓,而另一幫見風使舵的也早已經在寧定樓張羅上了飯局,個個一臉要為陳方金肝腦塗地的樣子拉他上主座敬酒。

桌上的冷熱菜碟沒動幾筷子,連寧定樓最難點的招牌珊瑚鹿肉還原模原樣在桌上擱著。

太醫院的老院使丁憂一月有餘,院使的位子卻一直空著。

能論資歷頂上缺的人倒也不是沒有,反倒是好幾個勢頭正盛的,麵上雖和和氣氣,背地裡早已經勢成水火。

紅辣子嗆得鮮,蔥花點綴得甚是好看。整塊鹿肉片作了花樣,平鋪在紅油之間,漾著珊瑚似的艷麗,故而才取個珊瑚鹿肉的名字。

食肆酒樓皆是客來客往的高峰時段,寧定樓更是不例外。

作為京城酒樓中響當當的頭一號,寧定樓家大業大,常駐的大廚有四個,壓軸的更是當年在禦茶膳房裡伺候過的主庖。

但是順著樓梯往上兩層,嘈雜的人聲便會被一下隔得清清靜靜,樓下處處可見的人便也一下子少起來。

三層的廂房是專門為貴客準備,樓上伺候的夥計也絕不會像樓下的那樣往來匆忙,廂房各自獨立,隻要門窗一閉,談話宴飲酒絕不會被旁的人打擾。

別開菜式口味,寧定樓三層樓的店麵也是氣派非凡,在這地方吃上一頓,尋常人家回巷也能吹上好幾天。

寧定樓的一層皆是接待散客用的方桌,每日這個時辰尤其吵吵嚷嚷人滿為患,夥計們各個恨不得能四手六腳地伺候著。

天邊的丹霞瑰麗綺彩,落在窗框中像一幅出自名家的丹青。

有頭有臉的人物自然看中用餐環境,寧定樓做吃喝生意,更是深諳其道。

能讓他做到這太醫院院使位置的不是救死扶傷,不是妙手回春,更不是什麼醫者的仁心。

陳方金知道自己早就受夠了十幾年在太醫院裡謹小慎微仰人鼻息的日子,雖然在害人之前他也常常猶豫不決,可眼見著換來真金白銀榮華富貴,藥方還是一張又一張地從他手裡寫出來。

陳方金被左右開弓的恭維話沖得有些飄飄然,一時也興致大好,隻端著寧定樓有名的濱州秋露白連飲下十好幾杯。

觥籌交錯的溢酒和人聲交融成一片,桌上忽然爆出一陣大笑,同僚們諂媚著誇道:「陳太醫好酒量。」

「寧定樓的秋露白能被陳太醫喝這麼一遭,也算是揚名了。」

可這些惺惺的假話就是能讓人舒坦,能叫他不再看別人的眼色當個人上人。

他舉著酒杯,莫名想起了早已經被自己拋去九霄雲外的良知。

他熟識藥理深解病疾,可進到這宮裡才發覺,醫術是太醫院中最沒用的本事。

至於死去的那些人,離他太遠了。

他眼不見為淨,為虎作倀也能心安理得。

陳方金看著桌上同僚們的嘴臉,忽然笑起來。

他不想做卻還是做了的事情太多太多,到頭來得到的尊敬,不過來自一群跟他一樣看重歪門邪道的人,全是當麵一套,背後一套。

事到如今真正和他如影隨形的,隻有事情敗露的後怕和間偶爾才浮現的良心譴責。

陳方金舉著酒壺給自己斟滿,忽然張口說:「你們都走吧。」

廂房裡宴飲正酣的鼎沸人聲戛然而止。

眾人麵麵相覷地望著陳方金,都以為自己是聽錯了話。

眼前人圍了滿滿一桌,可陳方金卻覺得這些都算不上人。

他自顧自笑一聲:「都走吧,我自己喝幾杯。」

這突然的一出把眾人紛紛整了個懵,還有人忙著出來打圓場:「陳太醫喝醉了。」

「總得有人留著送送你,不然這晚上過了宵禁,麻煩得很。」

「我這就去雇輛馬車。」

陳方金把酒杯子往桌上一墩,合著酒氣說出了這輩子最硬氣的一句話:「我叫你們滾。」

請客的碰了一鼻子灰,裝模作樣又勸了幾句。可陳方金毫不改口,最後就隻好安排個小二照看著,完事把人送回家。

大家就當陳方金是酒後顯了德行,嘻嘻哈哈離了場。

陳方金連小二一道兒罵走,天地終於安靜下來,這才對著一桌子菜痛飲三大杯。

他想哭又想笑。

自己對著酒杯嘟囔。

古來聖賢皆寂寞。

原才是詩中真意。

「陳方金啊,陳方金。」

「院使該有院使的樣子,你看看你像個什麼?」

話音慢慢落下的時候,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來。

陳方金借著酒壯起的慫人膽,頭也不回地惡狠狠罵道:「叫你滾,回來乾什麼?」

「你找死嗎?」

進門的人不言,隻慢條斯理關好門,一步一步朝陳方金走來。

陳方金後知後覺抬起頭,這才發現來人並非方才那些見過的。

眼前的人披了鬥篷也遮不住頎長身形,他膚色極白,一張臉被兜帽掩去大半容貌難辨,鬥篷下麵穿得是玄青交領曳撒,夜裡行走絲毫不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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