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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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潑大雨,淋得天地一線,樹林深處,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之下,躲著一個人,孤零零地靠在樹乾上,抱著雙膝,蜷縮成一團。

他身上都是淤泥,淤青還有很多曖昧不清的痕跡,隻是他的臉上,說不出是雨水還是淚水,因為他的眼裡再次沒了光,空洞洞的,陌生地注視著這個世界。

雨一直在下,他一直坐著,不抱任何希望地等著一個人。

那個人,卻如期而至。

顧昭撐著傘,看到薛燃總有一股無名之火,他嗬道:「你坐著乾什麼?怎麼不滾回去?」

薛燃看到顧昭,眼裡有了些許神采,「反省,錯了……糕點,不該笑……」

「蠢貨。」顧昭罵了句,丟給薛燃一把傘,「誠心找朕不痛快。」

「我們……回去……」薛燃搖晃著起身,欲抓顧昭的衣袖,卻被顧昭躲開。

「髒兮兮的別碰朕。」顧昭轉身,大步走開,「惡心死了。」

薛燃在原地愣了片刻,雨貌似更大了,因為他的眼裡盈滿了淚水,奪眶流下,模糊了視線,他想任性一次,咆哮著哭喊出來,但終究是抹了把臉,重新振作,舉步維艱。

「噗……」喉嚨裡的腥味湧上來,薛燃隻覺得身子一沉,便重重往前傾倒,本以為會摔倒在泥濘地上,熟料被顧昭接住,接下去,萬籟俱寂,薛燃實在撐不開沉重的眼皮,也無暇去思考會不會被薛燃扔掉。

扔掉也好,死在荒山野嶺,好過哪天死在人家床上。

顧昭扌莫了扌莫薛燃的額頭,即使有雨水沖涼,也降不下對方滾燙的體溫,「嘖。」

顧昭當機立斷扔掉了傘,抱起薛燃便往回跑。

那天不知是禍是福,薛燃燒了十天,昏迷了一個多月,施針灌藥,用盡了法子,皇天不負有心人,他醒來後,奇跡般地恢復了記憶,依舊是過去的薛燃,不哭不鬧不會喊痛,有時候過度的沉默和格外的乖巧,讓人扌莫不透他內心的想法,甚至會讓人懷疑——這人還想活嗎?

你叫我死,我如何活?

你要我活,哪怕隻剩一魂一魄,我也會苟全下去。

囚禁的第四個年頭,顧昭記得清清楚楚,刻骨銘心,他對薛燃做的第三件最惡毒的事——罰他去北邙軍營,充當人盡可夫的娼夫。

那一天,薛燃第一次央浼:「陛下把我削成人彘丟馬廄豬圈都好,我不想去北邙,不願旁人碰我。」

顧昭享受薛燃低三下四的伏請,可嘴裡仍說著剮心窩子的話,「你的那裡朕都玩鬆了,玩厭了,朕對你已經索然無趣,你是生是死,朕殺之棄之,全憑朕自己開心,嗬……你有什麼資格決定你的人生?」

然後……在片刻的沉默後,薛燃便說了如此的話。

不聞悲傷,但有著認命似的悲涼。

天階夜色涼如水,深院月明人亦靜。

昆侖化羽宮的錦院內,梅樹下的石桌邊,三盅酒,溫火煮著,葉瀾塵意興闌珊地在月下獨酌,抿兩口便抬頭看看梅花,梅花正艷,散著繾綣淡香。

顧昭走近,坐在葉瀾塵對麵,葉瀾塵推了一杯酒過去,舉杯道:「請。」

顧昭不客氣地一飲而盡。

葉瀾塵笑問:「顧公子有心事?」

「沒心事大冬天的誰高興在院裡喝酒?」顧昭反問,又自己伸手滿了一杯,「葉瀾塵,你這次出關,還閉關嗎?」

葉瀾塵搖頭,「臘八將至,我得掃雪清道,等北鬥尊過來一同賞梅。」

「我們每年如此,今年他亦不會失約。」葉瀾塵補充,臉上掛著笑容,隻是在顧昭看來,這份笑顏裡或多或少有著幾分自欺欺人的意味。

顧昭咳嗽了一聲,灌了一口酒,扯開話題道:「葉瀾塵,你知道黑水橫天嗎?」

葉瀾塵動作一滯,神情變得稍微緊繃,「五行祭命,黑水橫天,顧公子為何突然提到這個?」

顧昭道:「屍山上打聽來的情報,經查不假,而且陣法已經啟動,人間大劫將至,文朔仙尊已去天庭稟報,我也希望你能號召下仙門百家,早日做好準備,免得到時應接不暇。」

葉瀾塵忖了忖,起身道:「我立刻傳信於其他仙門,隻是……顧公子可否推算出確切的天漏時間?」

顧昭無奈地道:「尚缺把鑰匙?」

「鑰匙?」

顧昭便把顏卿說與他聽的在葉瀾塵麵前賣弄了一番,「鑰匙即啟動陣法的契機,黑水橫天的最後一道防線,目前為止,我們誰都不知道那把鑰匙是誰?在哪裡?如何開啟陣法?所以我們目前能做的隻有等和守。」

「可我們不能坐以待斃。」葉瀾塵道,「五行祭命需配合三座至陰至陽至邪的山,我們可以查出三處布陣點,然後派人去鎮守。」

「這個……」顧昭猶豫了下,道:「這個交給仙界便可,更何況天下名山大川如此多,五行靈根的人也多,我們……」

「不多。」葉瀾塵恍惚間想到了一事,喃喃自語道:「純靈根的人不多,普天之下,屈指可數。」

顧昭見葉瀾塵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忙道:「或許事情沒你想得那麼糟糕。」

可此話說出口,又仿佛在論證葉瀾塵的想法,顧昭自打嘴巴,安慰人這事對他來說還真是艱難。

葉瀾塵驚訝地看向顧昭,轉而神色越發淒愴,他身形不穩地晃了幾步,被夜風吹涼的鼻子和臉顯得有些蒼白和濕潤,「顧公子,夜深了,盅裡酒足,你有興致可繼續享用,隻是恕在下不能奉陪,告辭。」

近乎倉皇地離開,顧昭心道:「葉瀾塵何等聰明,有些事,終是瞞不住他。」

孤山墓塚,極陰之地,獻祭者兩位,火靈根者念玉嬌,金靈根者……孟庭珺。

葉瀾塵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間的,隻是剛把門關上,便擰著月匈口抽痛起來,大口大口呼著白氣,驀地一口鮮血嘔出,濺灑在地上,接著是詭異的安靜,安靜過後是隱忍地啜泣。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葉瀾塵一遍一遍地詢問,問著根本得不到的答案,或許早已以是心知肚明的結果。

孟庭珺給葉瀾塵的第一印象,這個皮膚稍黑的男孩眼裡有股沖勁,看似不好相處,熟絡後才知,對方哪裡是陰沉冷漠,分明是靦腆內向,不習慣與他人的相處罷了。

旁人都道孟庭珺是天之驕子,仰仗著祖上福音撿來的崇高地位,是虛有其表的繡花枕頭,他們一邊在背後對他指手畫腳,一邊在麵前討好逢迎。

那時葉瀾塵問過他:「他們說得難聽,你不介意?」

孟庭珺一笑了之,「嘴長在他們臉上,怎麼說是他們的自由。」

「哈哈,不愧是玉衡宗年少的宗主,心月匈果然寬闊。」葉瀾塵一本正經的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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