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 47 章(1 / 2)
周身的痛楚退去, 韓淼淼陷入一段綿長的睡夢。
那是許久沒有的深度睡眠的感覺,她貪戀的睡了許久許久。
一覺醒來,滿室昏黑, 隻有一道白光沿著窗簾縫隙打進來。
她頭疼欲裂,滿臉淚痕, 就連枕頭都浸濕了。
扌莫到枕頭上濕乎乎的一片, 她胡亂抹了一把嘴, 不是吧, 睡覺還留這麼多哈喇子,夠丟人的。
不過她好像做了一場夢, 好長好長的夢。
雙腳踩上柔軟的地毯,她上前拉開遮光的窗簾。
霎時間爭先恐後湧進來的陽光差點刺瞎她的眼, 她下意識抬手去擋,卻被原本空盪盪的手腕多的那根樸實無華的手鏈吸引了全部目光。
她頹然坐回床邊,對著光觀察著手鏈, 一臉的茫然。
手鏈隻是由普通的麻繩編織而成,上麵墜著一顆被盤包漿了的木珠, 木珠光澤純正潤紅, 不像什麼值錢的東西, 但總感覺意義非凡。
看了一會兒韓淼淼覺得餓了, 她趿拉著棉拖去冰箱裡覓食, 涼氣撲麵而來,麵對著滿滿一櫃子零食,韓淼淼陷入了沉思。
她作息一向不規律, 時常飢一頓飽一頓,但這種飢餓就是有種很久違的感覺,像是第一次這麼餓一樣, 很詭異。
還有她租住的這間一室一廳的小窩,明明都很熟悉,可樣樣又很久違,覺得它們熟悉又陌生。
倏然她腦中閃過一間古色古香的房屋,屋內有飄逸翻飛的白紗,紗下還有一抹艷紅的剪影。
韓淼淼扌莫上冰箱裡的一罐可樂,心髒怦怦跳得飛快。
應該是夢。
夢就是這樣,無論在夢中情緒有多麼激動刺激,一覺醒來,什麼都會忘光,連一點痕跡都留不下來。
吃飽喝足韓淼淼打開電腦開始工作,點開網頁,她以往寫過的書一本本呈現在她麵前,她不在意地翻了翻,鼠標定在最下麵那一本《仙道珞衣傳》,鬼使神差點了進去,三章沒看完就羞恥的退了出來。
她甚至懷疑自己當年寫這本書的時候是個弱智,男主怎麼可以一出場就這麼油膩?惡心死了。不過那個隻提了一筆的反派看起來卻是沒由來的順眼。
就這麼著韓淼淼渾渾噩噩過了三天,每次睡醒都淌一地哈喇子,她認為是餓的,一睜眼就開始胡吃海塞。
不過時常會有些夢中的畫麵會突然在她腦中閃過,是一個模糊不清但感覺很漂亮的男人,他總愛盯著她看,時不時笑上兩聲。
韓淼淼甩了甩頭,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去扌莫扌莫手腕上的珠子,隻有這樣她心中那種難以言喻又莫名其妙的悲傷蒼涼才能夠得到稍微的緩解。
——
親眼看見韓淼淼死在自己麵前,季無休幾乎要瘋了。
季翔隻看見季無休的神情變得很可怕,他雙目之中血絲蔓延,渾身上下魔氣翻湧,他想要解釋他並沒有動手,他也不曉得她為什麼突然消失了,可下一刻,一柄寬刃的劍就刺入他月匈膛,緊接著他的神魂就被人抓出,伴隨著強烈的痛疼,神魂滅了。
眼睜睜看著韓淼淼被壞人搶走的團團好不容易趕了過來,就看見季翔魂飛魄散的那一幕,他們的王很嚇人,像地獄來的魔鬼一般,他轉身想逃,卻被季無休抓住。
季無休:「發生什麼了?」
團團:「就,就……」他把韓淼淼劈開時空裂縫的壯舉慷慨激昂地說了一遍,最後還不忘拍馬屁,「她好厲害,不愧是王的女人。」
劈開時空裂縫。
就連季無休都不能完全倚靠自己的力量劈開時空裂縫她又如何能做到?
她是魔修,魔修功法中曾有記載,隻要運功得當,修士是可以借助魔界本源的力量。不過,若是身體支撐不住,則會遭受反噬而潰敗,身體與靈魂皆會獻祭給本源。
天道曾給韓淼淼看過的結局還是發生了,不僅發生了而且還提前了近百年。
整個修仙界恍若人間地獄一般,大火彌漫,海水倒灌,群山崩塌,哀嚎不斷,遍地橫屍血流成河。
看著比山還要高大的動物在天地間撒潑打滾仰天長哮,修仙界的小動物們心靈遭受重創,這顛覆了它們的認知,它們不敢相信,瑟瑟縮在沒有大火彌漫的角落,不吃不喝。
季無休翻遍整個修仙界找到了被季翔藏起來的季懷謙,當時季懷謙已經恢復了意識,看見季無休時他恐懼到肝膽俱裂,他崩潰地說:「季無休,你不能殺我,我們可是親兄弟啊,你不能弒兄。」
季無休諷刺地一嗤,毫不猶豫捏碎了他的腦袋。
季無休不相信韓淼淼死了,可他將整個修仙界掘地三尺,都沒能找到韓淼淼的半縷神魂。
人間,妖魔界,每一處都沒有她的蹤跡。
——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十年後。
十年前季無休發瘋屠了修仙界,卻並沒有占領修仙界,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蔑天峰。
而在修仙界作亂的眾妖魔們該復仇的復仇,該認親的認親,它們做完了自己五百年前想做的事兒後,就成群結隊地跟隨它們的王回家了。
被糟蹋過的修仙界滿目瘡痍,硝煙彌漫,一切歸於平靜後有些幸免於難的小小修士灰頭土臉地冒出頭來,他們看了看自己麵目全非的家,看了看曾經那些朝夕相處卻死的死失蹤的失蹤的同門,來不及悲傷來不及哀悼,聚集幸存者,於是開始著手重建家園。
經過他們的不懈努力,十年後的今天,修仙界已經被他們重整的很像樣了。
再去看妖魔界,卻與十年前並無什麼不同。
隻是蔑天峰上那個凡人廚子,因為吃了季無休給的丹藥,算是半腳踏入了仙途,十年來,容貌未曾發生過半點變化。
或者說整座蔑天峰都與十年前一模一樣,啊,硬要說什麼不同的話便是這峰上多了漫山遍野毛絨絨的小獸,還有果樹上綴滿了青丫丫的果子。
小獸們和果樹都是韓淼淼十年前留下的,她怕自己離開後季無休孤單,於是就想了這麼個法子,她想有貓陪著他總不至於孤單。可十年了,蔑天峰一直都由方廚子打理著,季無休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
越過一片連綿起伏的蔥翠山群,死海就靜靜的躺在濃濃的冷霧之下,海中有一座孤島,被黝黑又靜謐的海水四麵環繞,如同死地一般。
太陽落入死海,橙黃的霞光給這片漆黑的海域帶來唯一一抹短暫又艷麗的色彩,很快消沉。
天地陷入黑暗的寒冷之中,卻隻有這座島,在黑暗中散發著生機勃勃的光亮。
那是一株龐大到幾乎可以遮天蔽日的生命樹,樹上散發著瑩白光亮的密密匝匝的生命果刺破這無垠的黑暗,像一個永恆的指引矗立在天地間。
樹下一抹紅影虔誠跪拜,像尊雕像一般。
少年雙手合十,一顆殷紅的血珠垂在他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背。
他雙眸緊閉,那張好看的臉變得越發棱角分明。
曾經季無休不信天地不信命,他隻相信自己。
可隨著日日無望的等待,他變得絕望又瘋狂,他無數次想,若是淼淼真的死了,那他也沒有活著的意義,他是要去陪她的。傳聞不可入輪回之人死後要去到混沌之地,那裡漆黑又寒冷,淼淼一個人在會怕。
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的固執的認為韓淼淼沒死。那若日後她回來了,他卻不在了,她是否會更傷心?
在那段絕望的日子裡是鸞尾留下的檀珠給了他理智,鸞尾說「隻要心中有愛,有牽掛的人,便能抵抗天命。」她說「要相信信念的力量,它遠比你們想象中的強大。」。
那為什麼,淼淼還沒有回來?
生命樹前季無休把自尊碾到了塵埃裡,隻要韓淼淼能回來,他願意付出一切。
可十年了,有無數生命果掉落在他身側,融入大地,又有無數果芽蓬勃生長,太陽無數次升起無數次落下,他的淼淼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
韓淼淼又做夢了,隨著時間的發展,她夢裡的畫麵就愈發清晰,即使醒來也久不能忘。
以前她隻會在夢裡哭,可是現在她居然夢著夢著,就心疼醒了。
心痛居然是這種感覺嗎?怎麼比被人拿刀子剌還要疼?
扌莫過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才不到三點。
夢中她永遠夢到的都是同一個男人,他好似隻有一身衣服,永遠穿著鮮艷的紅。隻不過這一次,她卻是看清了他的臉。
那是一張令人驚艷的臉,就算是放到娛樂圈也是經久不衰,隻要有比美絕對會被拉出來溜的一張臉。
拉開台燈,韓淼淼根據模糊的記憶在紙上勾勒出男人的模樣。
看著白紙上簡單勾勒出來的線條,韓淼淼的心髒陡然一縮,頓頓的疼一絲絲滲入她的骨血,使她整個人都天旋地轉起來。
她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和那個不曉得什麼時候戴在她手上的珠子有關嗎?
韓淼淼疼得滿頭冷汗,拉開床頭櫃找到那顆珠子攥在手中。
突然,她看到了一副畫麵。
在一團混沌的黑暗中,有一棵果實會發光的樹,那樹長得十分遮天蔽日,樹乾有十人合抱那般粗壯。
樹下跪俯著一人,身瘦削,著紅衣,姿態虔誠,卑微至極。
他的手上同樣也有一枚檀珠。
韓淼淼一愕,無數祈求的聲音灌入她耳中。
——「淼淼,回來吧。」
——「……我願付出一切。」
——「……」
聲音悲淒祈求。
一看見他那副卑微頹靡的模樣,韓淼淼的心頓時更痛,她曾看到過的無數畫麵中他永遠都是從容強大遊刃有餘的,何時像現在這般?
是誰讓他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她恨不得現在就去殺了那個如此作踐他的人。
——「我求你,回來……」
少年抬起了頭,沉沉一雙鳳目望向無垠黑暗。
仿佛被他看了一眼,韓淼淼心神一震,畫麵彈出腦海。
……
這一夜韓淼淼又是未眠,天蒙蒙亮時才有了些困意。
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直在想季無休——
他是誰?我和他認識嗎?我們是什麼關係?我為什麼總是看見他?然而季無休朦朦朧朧的影子在她腦中猶如水中之月,方要觸碰,便會漾著微波散去,無處可尋。
韓淼淼帶上眼罩,倏然她好似聽見了一聲呼喚,重新被她套回手腕的珠子在晦暗的光線下散發出奇異的紅色光芒。看著那閃爍的光,韓淼淼腦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季無休。
「季無休?!」她驚然坐起,男人的容貌在她腦中無比清晰,她甚至都能看見他雙眼皮褶皺裡的那顆妖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