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振振君子(1 / 2)
於是,東宮的日子便不似想象中那般難過。
蔣寄蘭性情溫和,清高驕傲,身為太子妃,又有了嫡長子,並不屑於跟她們這些人爭風吃醋。
盈兒仍在奮力掙紮,楊陌灰白的綾褲自小腿下,泥腳印子越來越多。
眼淚瘋狂如雨,狂流而下,每一滴都承載著前世到死都未能對人言說的羞辱與痛苦。
林采之性情灑脫,見識月匈襟都不似尋常女子,與她相處得亦十分和睦。
這是什麼情況啊?楊陌被盈兒下降頭了?他可是太子啊,從小到大怕是沒從來沒人敢動他一根指頭。
喬檄驚惶半天,才猛地回過神來,他乾站著乾嘛?
老湯頭拎著菜刀趕出來,直問:「出啥事了?」
幾個身材高大,滿臉威嚴的侍衛抱刀一攔。
一個箭步上前,幅度之大,差點兒扯胯,喬檄使勁抓住盈兒肩頭:「你瘋了,快別踢了!快停下!」
老湯嫂早嚇得把桌上的醬油罐子都給推下了地,夯實的黑地麵上濕了一塊,醬油的香氣彌漫了小店。
楊陌竟然就這樣牢牢抓住盈兒,任她胡作非為!侍衛要上前,也被楊陌抬手製止了。
老湯頭頓時嚇得跟老湯嫂抱成一團抖個不停。
最後的贏家是淑妃,也就是已經兒女雙全的林采之。
那夜是中秋之後,月亮尚圓。她氣得發了瘋,生平頭一回表現得像個市井潑婦,大吵大鬧直闖楊陌的內書房紫宸殿,質問他到底為什麼這樣對她。
其餘馮陸之流,並不受寵,可也沒人欺負她們。
東宮花團錦簇一團和氣。
而她是花中之花,錦中之錦。宮裡宮外,從上下下,誰不說一聲,殿下最寵的是她。
可浮雲世事改,不到兩年,元後竟然也如先皇太後一般難產而死。
本來平靜的後宮一夜間驚起滔天駭浪。
她是寵冠後宮的貴妃,娘家父兄更是得力,她本以為這個後位如探囊取物。可楊陌一道聖旨卻徹底打碎了她的自以為是。
她兩世為人,都無法忘記他那時的眼神,滿是厭惡冰冷,說出口的話一句比一句惡毒。
他說她根本不配當皇後,他說林采之比她好一萬倍,他說他從未愛過她,他說她一生都不會有半個子女,因為他絕不允許有外戚之患……。
那一刻,她終於如醍醐灌頂,看明白了一切。
他寵她,是為了喬家。
他防她,也是為了喬家。
無怪她多年盛寵而無子。
那一天之後,皮囊雖依然完好,可五髒六腑早己碎成了渣。
過了二十五歲生日,重陽登高日,她說想去青雲峰疏散。
自爭吵後就一直冷著她的他竟放下前朝,親自陪她。
那日車駕浩盪,羅蓋蔽日,紅塵滿天,在世人眼裡,是何等赫赫榮寵。
而她心冷如刀,當著他的麵,毅然跳下了觀星台。
反正早已經碎了,不如裡外碎個徹底。
反正她一日不死,這場大戲便一日不會停鑼。
「你若再鬧,我便一刀宰了他。」
冷漠的聲音好像從青雲峰上傳來,伴著丁丁的伐木聲。
突然醒覺已非前世,渾身的力氣卻早用完,她身子一軟,眼前一黑,便往地上滑去。
暈過去前,隻知道有人緊緊摟住了她的月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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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別院臥室,麵對著一麵清冷的白牆。
外頭傳來細碎的語音。
「還沒醒嗎?」是男女莫辯的聲音。
「沒有!沒有!沒有!你別來了行不行,都說醒了會叫筥兒去跟你說的!」是筐兒在回答。
「我們公子十分擔心……」
「擔心,擔心個屁!還不是你家公子氣的。」筐兒壓低了嗓子在吼。
盈兒莞爾,心想回頭要是筐兒知道那位公子是太子,會不會因為自己說過這樣無禮的話嚇得昏過去?
今天發了一場瘋,這會兒竟然覺得全身都輕鬆了好些。
也是,上一世,她再氣,再瘋,也沒膽打皇帝。
這一世,他微服而來,她痛打他一頓,總算出了一口憋了兩輩子的怨氣。至於會不會因此掉腦袋……她默默想了一會兒,反而心裡前所未有的篤定。
雖然打他的時候,隻是一時沖動,可如今,她做了這般大不敬的事情,說不定倒是現成給了他一個拿捏喬家的把柄。往樂觀了想,這回,他就算想籠絡喬家,說不定也用不著硬娶她這傻子,還得費心演戲那麼累人。
心情一愉快,肚子就容易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