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 49 章（1 / 2）
在某一天, 他又畫出來了一幅人物畫。
那是一望無際的海洋，深沉的色彩幾乎將人完全吞噬。它們靜默、龐大。海麵打出的海浪攜帶強大的力量, 一旦有人落入海中, 無聲的壓力再不會讓人從中脫離, 身體連帶靈魂都會被未知帶走。
……他有時候還是會覺得喘不上氣。
不過他能確定, 畫上的男人並非讓他總覺得身上背著一塊大石頭的人。
一個穿著黑色襯衫、沙色風衣, 身上沾染血跡的男人在海中不斷下墜, 他的雙手虛虛握著，好像想要握住什麼東西，眼睛微睜，渴求而無望地注視海麵。
偶爾, 他會覺得心頭有些空盪盪的。
那裡本應該有一些東西存在, 它們有著不同的重量，或是輕如鴻毛或是重於泰山，不管如何, 都是曾存在於他心中的事物。而現在, 它們都已經消失了。
那些事情將他囚禁在窠臼之中，讓他不管怎樣都無法從中解脫, 身上纏繞的鎖鏈讓他無法自由地呼吸。
而現在，那些事情已經隨著他記憶的消失, 一並消逝。
就好像外力將它們盡數挖掉了。
月見裡鳴隱約有感覺，他身上應該發生過一些事情。
他因為畫上的那個男人，陷入了長久的沉思之中。
月見裡鳴撫上心口。
……這，是眼淚嗎？
*
兩把□□在他的身下, 同樣墜向海底。
透過海麵打入海中的陽光色彩斑斕，怪光陸離到好似教堂彩窗的色彩。
月見裡鳴久久凝視這副畫，他手上的畫筆不知何時掉落在地。
一個名字，它模糊而遙遠，不管月見裡鳴如何去想、去回憶，他遲遲無法吐出那個名字。
「啪嗒。」
月見裡鳴怔然地抹上自己的臉頰，濕潤的觸感傳到指尖，他將手伸到眼前，注視那些水滴。
又是一天結束，和平常一樣，沢田綱吉邊和朋友聊天邊回家。
他吃過晚飯、做作業、洗漱後就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該睡覺了。沢田綱吉沒有睡意。
他乖巧地蓋著被子，視線總是不自覺地想要飄到月見裡鳴那裡去。他想控製自己不去看月見裡鳴——那樣可能會引起月見裡君的注意！
心裡是這麼想的，動作上很難做到。他最後乾脆直接把被子拉過頭，將自己埋在被子裡，從根本上杜絕自己看向月見裡鳴的可能性。
他從月見裡鳴那裡知道，月見裡鳴本身是沒有記憶的，那麼在月見裡鳴本人都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的情況下，他之前幫助月見裡鳴的想法，就無法完成了。
於是他最近隻是正常生活而已，他察覺到這樣的日常能夠讓月見裡鳴身上偶爾會出現的那種空虛感消散掉。
除了上課時間，月見裡鳴最為平和的時間，就是他們回到家後。
沢田綱吉有一次注意到了。
那時奈奈媽媽將飯菜端上桌子，她帶著著溫柔的笑，和他聊一些生活上零碎的瑣事。
沢田綱吉回應奈奈媽媽的話，他的目光飄了一瞬間。
那一刻，他觸及到了月見裡鳴的目光。
些許懷念與向往，它們淺淺地隱藏在月見裡鳴的表象下，平時絕不會有人能夠發現它們，因為那是連情緒的主人都不曾注意到的東西。
沢田綱吉便發現了——月見裡鳴喜歡日常。
月見裡鳴看奈奈媽媽的時候，嘴角總是有若有若無的淺淺弧度。
然而，最近的月見裡鳴總是讓他感覺不太妙。
就連回家後見到奈奈媽媽，月見裡鳴身上的那種感覺都不曾消散。
沢田綱吉在被子裡翻來覆去，他想幫助月見裡鳴，又不知到底該如何去幫。
直接去問？會不會有點冒犯？可是他最初見到月見裡君時，也是直接就問了出去。如今和月見裡君愈發熟悉了，反而瑟縮起來了嗎？
……可是，他覺得麵對這種時候的月見裡君，真的很難開口。
有些東西纏繞著月見裡鳴，它們不強烈卻如影隨形，自始至終無法從月見裡鳴身上離開。
沢田綱吉一番心裡掙紮，他鼓起勇氣從被子裡鑽出來，直直望向月見裡鳴，就想要和月見裡鳴聊一下——他沒能開口。
月見裡鳴依舊飄在空中，兩條長腿盤起來，抄著雙手，看起來就像是在盤坐。
讓沢田綱吉開不了口的，是月見裡鳴闔起的雙眼。
……月見裡君，睡著了？
那麼久不要去打擾他了吧，明天再聊也是可以的。
*
月見裡鳴意識清晰。
他雙腳踩在地上，真實的觸感就好像他擁有自己的身體一樣。
月見裡鳴抬起雙手仔細端詳——是自己身體的樣子。
他下意識做了如上動作後，才有些怔楞地想：為什麼會想要確認是不是自己的樣子呢？
月見裡鳴抬起頭環顧四周，周圍比較昏暗，光亮較少，隻有遠處的大屏幕亮著白光。
他身處在一個電影院的觀影廳。
月見裡鳴從過道裡向下走去，他邊走邊看。觀影廳的椅子都是空的，這裡除了他以外一個人都沒有。他走到最下麵，走向出口。月見裡鳴試著開了一下門，門鎖緊鎖，不管怎麼用力，都無法打開。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月見裡鳴看向屏幕，上麵並沒有在放電影，隻有蒼白將屏幕填滿。
出不去。
月見裡鳴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去，他是這個觀影廳的唯一觀眾。
假如他沒有記錯的話，他現在應該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