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章(下)(2 / 2)
這輩子比起上一世,好太多了,不管是她自己還是她在乎的人。
到俞眉初出嫁這日,霍錚和俞眉遠親臨徐府,為二人主婚。徐府上下修葺一新,簷下枝頭都掛了大紅燈籠,堂間龍鳳燭火光不滅,徐家舅母臉上的笑合不攏,眼中卻似有水霧。徐家沒落了二十多年,終在徐蘇琰手裡東山再起,不由叫人感慨。
所謂十三年河東,十三年河西,若徐言娘還在世,看到這一幕,隻怕也要笑著流淚。
霍錚與俞眉遠端坐上位,他見她滿麵笑意,嬌艷不可方物,心中一動,輕輕捏捏她的手,她轉頭回了溫柔的笑,尤似初嫁他時那般容光照人。
……
俞眉初的大婚過後,俞眉遠在京城的事就徹底了結。
日子已到二月末,正是草長鶯飛的春深時。
俞眉遠早上一睜眼,就已看到霍錚站在自己床頭直笑,活似她臉上生花似的。滿心狐疑地起身更衣洗漱完,她更加疑惑了,霍錚一直笑眯眯地跟在她身邊,她要淨麵,他給她絞帕子;她要梳頭,他便遞梳;她要飲茶,他便倒茶……
「你今兒是怎麼了?莫不是又要做我的貼身丫頭?」俞眉遠一邊疑道,一邊走以外間。
「貼身丫頭那事,留著夜裡與你做。」霍錚神神秘秘地湊過頭來,豈料卻說了這麼句話。
俞眉遠頓時臉龐全紅。
這兩日他們都閒著無事,躲在香醍別苑裡過逍遙日子,這人到了夜裡就變本加厲,翻著花樣與她挑/情歡喜。前兩天他不知哪裡冒出的古怪念頭,幔帳垂落後,他竟在床榻間扮她丫頭。扮自然也不是真扮,他隻是享用「貼身」這一過程,口中喚著她「姑娘」,唇手卻將她「服侍」個遍,真把她臊得第二天一整天都沒眼看他。
如今她不經意一提,他意有所指地回答便又叫她紅個徹底。
討嫌的無賴。
俞眉遠橫他一眼,要去外頭尋人上早飯。
腳才踏出房門,後頭就兜來一件厚實的狐皮大鬥篷,鬥篷領上的狐毛撓得她脖子癢癢。
「這都馬上三月了,你怎麼還拿這大毛鬥篷出來?」俞眉遠蹙了眉。
春日雖還有些寒,但根本穿不著這大鬥篷了。
霍錚繞到她身前,嘻嘻笑著,替她將鬥篷係好。
「一會你就知道了。」他笑著把兜帽兜到她頭上。
「……」她已經開始出汗了。
霍錚怕她再問,索性彎月要一把抱起她,幾個縱步掠樹而去。
「你要做什麼?」俞眉遠勾著他的脖子問道。他的容顏在陽光下有著近乎透明的光澤,她便不由自主以指尖在他下巴上劃著圈圈,他頭一低,在她手指上咬了一口。
「別鬧。」下巴那裡,是他身上難得的敏/感處。
俞眉遠笑出聲來。
「到了。」他將她放在了翠鴿林外。
一陣不屬於春天的寒意襲來,讓她覺得奇怪。
眼前隻是片再尋常不過的園林,並無特別。
「來。」霍錚握緊她的手,往林中走去。
腳一邁入林裡,俞眉遠立時驚呆。
林中應該是被他施過陣法,隻要踏進觸發法陣,眼前平平無奇的景象便徹底改變。
她終於知道那陣寒意人何而來,整個林子裡都是冰。
他不知從哪裡請來了雕冰的匠人,竟將冰塊雕琢成了各種模樣。
剔透的冰花、晶瑩的小獸,皆隨陽光變幻顏色,盤樹的龍,振翅的鳳,栩栩如生。樹上垂下無數冰棱,冰棱中凍著各色鮮花,花色變得透亮,仿佛永恆不謝。
他拉著她,每走過一步,四周景像就變了一番。
「這是……」俞眉遠傻傻看著。
路的盡頭,是一匹馬,兩個人,相依共騁,像那年他畫過的《竹林踏馬圖》,分明就是他與她的模樣。
霍錚隻笑著,仍不答話,又拽了她的手踏出一步。
冰景頓改。
翠鴿林深處的六角亭已被花海淹沒,亭中各處擺滿形狀、顏色各異的糖果、糕點,有些俞眉遠連見都沒見過。
他拉了她跑過花海,步入亭中,俞眉遠目光已不知要往哪裡擺放,看了這處看那處,永遠看不完。
「霍錚,你……」她一轉身,就看到身後的人從花叢裡捧起一碗麵。
麵還熱著,往上冒著熱氣。
細白的麵上兩顆蛋,撒著青翠蔥花,隻是極為簡單的一碗麵,俞眉遠卻立時明白。
「阿遠,生辰好。霍錚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他笑似長空暖陽,能融世上所有陰霾,「我答應過你,每年都陪你過生辰的,去歲少了一次,今天加倍補上,以後每一年我都不會再缺席。」
俞眉遠鼻根一酸,眼中淚水便沒忍住。
「霍錚!」她撲進他懷中。
霍錚捧開了麵碗,單手擁緊她。
「乖,莫哭。霍錚守你到老。」
溫柔的聲音盤旋耳邊,她聽一輩子,都不膩。
……
出了四月,梅雨季節結束,天漸漸熱起,厚重衣裳換成色彩絢麗的薄襖。
車軲轆碾過京城街巷的石板路,細細聽去,那聲響與她幼年第一次回京時的聲音一樣。
這兩年歷經劫難,至此終了,霍錚帶她離京。
天高海闊,縱馬江湖。
出了城門,俞眉遠掀簾望去,兆京氣勢恢弘的寅武門在她的目光下漸遠。
她六歲回京,與他相識,到今日已有整整十四年。
這一生輾轉塵世,幾經風浪,她終得償所願。
總角相交,行至白首。
方寸後宅,焉困飛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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