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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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如心不得空, 俞眉遠和霍錚便先跟著魏東辭去了他家。

他家離醫館有些遠, 要拐過幾個巷子, 難為一個五歲的孩子能把這麼長的路記得清清楚楚, 顯是常常一個人在這街巷間行走。俞眉遠瞧著前頭單薄的身板, 心不知覺軟去, 霍錚正抱著小梨兒, 察覺到她的沉默便猜出她心中所感,就鬆下一邊手輕輕牽住她。

多餘的話一句沒有。

「到了。」魏東辭指著前頭的屋子喘道。他一路小跑發了些汗,小臉紅通通的, 額頭上汗珠細布,眼神晶亮,笑得淳樸。

俞眉遠點點頭, 目光落在他指的屋子處。隻一眼, 她便能確定這是魏初九的屋子。房子不大,白牆灰瓦, 是淮嶺特色的民居, 半掩的木門上貼了褪色的對聯, 門上的銅環纏了五色絲線, 與別家不同, 牆角用廢棄的磚石壘出些高低錯落的層次,上頭擱著幾盆蘭草和海棠, 旁邊是泥紅的陶缸,盛著水養了魚, 水麵有幾點浮萍, 人一走進,魚兒就會探頭乞食。

雖是舊屋,卻極為雅致。

「叮咚」一聲脆響,魏東辭推開門撞響了簷角掛的青瓷風鈴,鈴聲悅耳,像水間小調。

門一開,便是處狹窄的天井,然而被各種花草簇擁著擠雖擠了,卻生趣盎然,再加上天井裡懸掛的東西也與別家不同,多是些手織的繩線鳥獸或者草編的蟲獸,還有許多雜物拚出的供孩子玩耍的玩意兒,色彩鮮艷,十分討喜。

天井正中是口小圓井,穿了月白棉布襖裙的女子正背對著門口坐在地上漿洗衣服,袖口挽到肘上,露出一截素白細瘦的手腕,上頭戴了隻有些寬大的玉鐲,鐲身碧透,水頭足,倒是成色好的東西。

「東辭,你又去了哪裡?」聽到風鈴聲,她便站起捶了捶月要,也不轉頭,隻溫柔開口。

「娘,你怎麼出來了?王大夫說你最好臥床靜養。」魏東辭見狀忙邁過門坎,跑至母親身側,小手握成拳頭替她捶月要。

那女子咳了幾聲扌莫扌莫他的頭笑道:「在屋裡呆久了也悶,出來發散一下。不礙事的。你呢,怎麼跑得滿頭是汗?」

魏東辭這才想起後麵還有人:「娘,我求了慈意齋的大夫來給你診病,快來。」

她微愣,剛要轉身,就聽身後響起溫和聲音:「初九,是我。」

魏初九身體一震,她還記得這個聲音。

「郡……」她緩緩轉了身,看到霍錚時又改了口,「殿下,王妃。」

果然是俞眉遠,這張臉,她一輩子都忘不掉。

俞眉遠便見她將魏東辭往自己身後一擋,才屈膝行禮,她有些慌,卻沒亂,俞眉遠知道自己猜對了,那孩子是魏眠曦的兒子。魏東辭沒料到來的兩人與自己母親認識,卻異常敏銳地發現母親的不對勁,臉上的笑消失,小手拽住了她衣角,不再說話。

按照謀逆大罪,魏家滿門被誅,若這孩子真是魏眠曦的兒子,自也難逃一死。

魏初九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

「不必如此多禮,離了皇城,我和阿遠便不是晉王和王妃,都是普通人。」霍錚將小梨兒交給榮姐後方道。

「初九,你無需擔心,我等前來並非為了舊事,隻是因猜測是你,又聽這孩子說你病重,方來此間看看。」俞眉遠兩步上前,扶起她,阻止她行禮,「當年……我欠你一份恩情沒還。」

魏初九見俞眉遠不似說假,他兩人帶著孩子,身後亦無兵馬,若是真的是朝廷來人拿東辭,自然不是會這般模樣,便稍稍安心。

「多謝霍爺和夫人掛心,初九隻是小恙,並無大礙,孩子小不懂事,驚擾你們了。」魏初九將濕濕漉漉的手在裙上搓搓,揚起笑臉,「當年的事算不得恩情,我也有私心,為了自己,夫人不用耿耿於懷。」

易容調換之事如今想來恍若南柯一夢,那數月時光是她這輩子最幸福卻也最惶恐的日子,本以為頂著俞眉遠的臉龐她便能安心留在他身邊,可他待她越好,她就越不安。愛情像偷來一般,總叫人擔心哪日事發便會萬劫不復,隻是她沒等到他發現的那天,兩人便已分開,且永遠相聚之日。

原以為揭穿會早於死亡,可不曾想竟是死亡早了一步。

天井裡的陽光很淡,照出她恍惚的眼神與悲傷,俞眉遠留意到她的臉色並不好,臉龐像蒙了層灰霧,眼底有絲黑青,人比從前瘦了泰半,臉頰凹陷,偶爾咳嗽幾聲也像是強忍著嗽意。

「娘你騙人,王大夫明明說你病得很重。」魏東辭眉頭攏成結,生怕請來診病的大夫就這麼走掉。

「東辭!」魏初九輕斥一聲。

「初九,不請我進屋喝杯茶嗎?」俞眉遠沖小東辭眨眨眼,示意他不必緊張。

魏初九這才發現幾人在天井裡站了許久,她便緊緊牽了魏東辭的手,招呼兩人進屋。

……

魏初九的屋子仍和那年俞眉遠在魏家後宅見過的一樣溫馨,處處透著一個靈秀女子的蘭心蕙質,從不因惡劣的環境與清苦的日子而荒廢歲月,將生活過成沒有波瀾的死水。

她見霍俞二人一直打量著屋中擺設,有些赧意。

「屋子小,你們莫嫌,坐。」她招呼他們,與過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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