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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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眉遠, 不要再想和離這件事, 我不會同你和離, 你死了這條心。」魏眠曦本已坐到她身畔, 聞言卻又僵著背緩緩站起。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冰冷強硬, 和他的心一樣。

俞眉遠仍坐在原處不動, 像沒聽到他的話, 許久,她才轉頭,似有些疑惑:「為什麼?」

她不懂, 兩人已經到了今日這般田地,他再強留她在這裡有何意義?她都能放棄怨恨求個自由,也願意給他自由, 他仍是不肯退讓, 不許她搬離將軍府,也不同意她和離, 他到底想求什麼?

要她眼睜睜看著他娶俞眉初?

她不過是被他騙著強求了一場並不屬於她的婚事, 為了當初的愚蠢她已經搭上一輩子時光, 這樣的懲罰還不夠麼?

「你我是皇上賜的婚, 天家之恩, 豈能說和離就和離?你不必想這些了,這是當初你自己求來的, 如今也回不了頭。」他行至她麵前,俯頭望她。

她的不甘和倔強被壓抑在瞳眸中, 平靜道:「我求來的?魏眠曦, 你真卑鄙。若我早知你心如蛇蠍,便是死也不會嫁你魏眠曦。我真是後悔……後悔當初救了你!」

窗未關牢,冷風從縫隙裡吹入,像無數的針紮在身上與骨頭裡。魏眠曦呼吸一疾,吸入心肺的空氣隻剩冰渣子,能將全身血液都凍結。

「現在才後悔,已經太遲了。你可是皇上親賜我魏眠曦的安怡郡主,是魏家的將軍夫人,沒人動得了你的地位,你就安心呆著,隻要記住一件事,這輩子,你生是魏家婦,死是魏家鬼,別無他選。」

他不會放她走。

……

他們之間的裂隙已深到難以跨越,除非生死。魏眠曦在她麵前逞一時口舌之快,換來的是她變本加厲的漠視,連虛偽的客套都不復存在。她是鐵了心想走,他心知若她真走了,便窮極所有都難追回,所以他不肯鬆手。

大抵是她的態度惹惱了他,他真的遣人向俞家提親,欲納俞眉初為妾。

在此之前,俞眉遠已經病了很久,眾所皆知她的身體每況愈下,而魏眠曦的官職權勢卻一日大過一日,俞家的太夫人為了攀緊魏家這棵樹,以免俞眉遠死後兩家沒了姻親關係,便同意了他的要求,隻說將俞眉初嫁過來沖喜。

那時,俞眉初已在俞家家庵裡呆了許多年。她訂過三次親事,可每次訂親的對象都會出事,親事便不了了之,最後一次親事失敗之後,京中無人敢再娶她,她便進了家庵帶發修行,大好年華蹉跎成空,隻剩寂寥清燈古佛長伴。

她的三次親事失敗,都是出自他的手。他對她確有些心思,欣賞也罷,喜歡也罷,隻是到後來也都淡了。俞家那右夫人存了賣女求榮的心,她頭兩個訂親對象實在差得不像話,魏眠曦出手暗中幫她料理了那兩家人,倒也沒想許多,純是幫她罷了,她最後那場親事倒還好,可惜……對方是他官場上的對頭,又被他給連根拔除。滿城都說她是不詳之人,她隻能避入家庵,永世不出。

魏眠曦於她,有愧。

……

兩家既已商定了納妾的事,便緊鑼密鼓地安排起來。雖是納妾,但俞眉初是俞家的庶長女,又是要沖喜,便比一般的納妾禮儀要慎重了些。儀式越不過正室,但魏眠曦替她準備的東西卻都是上好的。

外人都傳將軍夫人要不行了,所以俞家才趕在她死前再送個俞家女給魏眠曦,以保兩家間的關係,而魏眠曦對這位即將進門的俞家庶長女也是寵愛有加,親自挑了日子,修繕了院落,又將宮裡賜下的不少好東西都給了她。

其中就包括那讓京中所有姑娘都羨慕的赤霞錦。

赤霞裁作嫁衣,當如煙霞滿天,華光無雙。

俞眉遠對此未置一辭,不再見魏眠曦。她的身體確實不行了,也沒有精力再和他們爭個長短輸贏,冷熱不知,甜苦無感,便是針紮在肉裡都沒有痛意,她已經是個活死人,靠藥吊著一口氣。

徐家後人的事有了進展,她知道徐蘇琰去了雲穀,可雲穀那地方乃世外之地,她這輩子恐怕永遠沒有機會踏入。

臨近納妾之期時,魏眠曦突然離府。

納妾之事被迫延後。

……

魏眠曦離京三個月才回來。

「將軍,給俞家大姑娘的院子已經修繕妥當,所有東西已經齊備……」老管家向他回稟家裡的事。

他撫著掌中錦盒,無意多聽此事,出言打斷:「她呢?」

老管家馬上會意,他臨走時曾仔細叮囑過要照顧好西院的那位。

「將軍不在的這段時間,夫人一直沒出過院子,大夫原每隔半月就來府看診一次,可這兩月來的次數頻繁了,約七日就來一趟。老奴打聽過,大夫說夫人的病……怕是撐不過明年夏天。」

他收掌握緊了錦盒,起身匆匆去了俞眉遠院裡。

錦盒裡裝的是慈悲骨的解藥,他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向月鬼換回的解藥。她終於可以不用受苦,興許還能看在這藥的份上知道他也曾經為她做過些事,不必總對他冷眼以對。

俞眉遠的院子靜得嚇人,他放慢腳步。

魏眠曦很想見她,卻又怕極了日復一日的針鋒相對,怕她眉梢冰雪眼中漠然,每次她都能輕而易舉左右他的情緒,叫他說些愚蠢至極的話,做些無法回頭的事。

行至她房前,他伸手推門。

門才開,他就聽到一聲嗡然震弦之音,房中的人正挽弓開箭,箭尖正對著他。他看著在自己身前半步落地的羽箭,忽然間覺得悲哀。

房中站著三個月未見的俞眉遠,她形銷骨立,身上的寬大的素袍總叫人覺得要滑落,除了一雙倔強未改的眼,她跟他初識時的少女已經截然不同了。她曾挽弓射殺九王,得了「神箭俞四娘」的美名,如今卻已連弓弦都拉不滿。

隻不過……那箭雖沒力道,殺氣卻未改。

她想殺他。

若非恨到極至,她並非絕決之人。

他的心已經冷到麻木,慢慢踱進屋裡,他放下那藥。

「你的解藥。」

他親手將藥送給了她。

……

兆京下了數年未見的大雪,整個京城被雪淹沒,隻剩鋪天蓋地的晶瑩雪白,生命宛如凍結,所有綠葉花朵在這冰冷裡都黯然無光,隻有她院外那片梅林裡盛開的紅梅。

魏眠曦站在梅樹下看梅花開得像血。

他剛才盯著她將藥服下才出來的,有了解藥她便生命無虞,就能一生一世陪在這將軍府裡,呆在他身邊,年年歲歲,他總能讓她回心轉意,總有辦法叫她知道他的心。

正發著呆,身後有人走來,聽聲音像是俞眉遠。

腳踏過滿地雪粉,踩出「嘎吱」響聲,她走得艱難,每次從雪裡抽腳都用盡全力。血沿著唇角一滴滴落下,濺在白雪之上無端鮮艷。

「魏眠曦。」

他聽到她虛弱地叫自己名字,轉身,雙眸卻驀地一縮,像被針刺入。

長長的血跡蔓延在她身後,像雪地裡開出的紅色荊棘。

她在他轉頭之時倒下,落進雪中,他震驚萬分,疾步跑到她身邊,卻叫她枯瘦的手攥住了衣袍。

「魏眠曦,我真高興我能徹底擺脫你了,你應該也很高興吧?從今往後,我們終於不用再為難彼此。黃泉路長、地獄無回,你我死生不復!」

她說著痛快地笑出聲來,血自她唇間不斷湧出,頃刻間染透了月匈口衣襟。

雪仍紛紛揚揚下著,覆在他與她身上,冰得令人軀體麻木。

笑聲慢慢停歇,她倒在白雪紅梅之間,像株折倒的梅樹。

他呆呆看自己的手。

是他殺了她?

……

俞眉遠死了,死在了他手上。

納妾的事作罷,赤霞錦成了裝裹她屍身的壽服。霞光明媚的嫁衣襯著她蒼白無色的臉龐,說不出的妖異,魏眠曦卻覺得美。

像睡著似的。

沒有針鋒相對,沒有怨恨,沒有漠視,像極了初相識時的那個嬌俏的少女,她站在他麵前閉上眼,脆脆地叫一聲「魏哥哥」,含羞向他討要禮物。

那是她最美的歲月,沒心沒肺地笑,給他最純粹的感情。

他見慣生死,從不覺得殘忍,可棺蓋闔上,他想自己竟再不能見著這個人,這張臉,便覺得這世上再也沒有比死更可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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