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秋、雨(2 / 2)
「曉得了。」
王守業拿海碗挑了麵條,又盛了昨兒剩下的肉沫醬和早上的燒絲瓜,打著傘出門直奔隔壁李慕白家。
到了李家門前,隻見兩扇黑漆大門內八字似的,勉強掛在門框上,似乎隻要隨便一碰,就會轟然倒塌。
這是三天前鄰村吳家兄弟幾個,抬著屍首堵門時砸壞的。
想起那天的場景,王守業的心情就有些沉重。
吳秋霞。
吳家老大的長女,一個麵容清秀的十六歲女孩。
正值青春爛漫的時候,那天卻生息全無的躺在門板上,屍首更被自己的骨肉親人,抗在肩頭招搖過市。
隨後,吳家人又用聲嘶力竭的哭喊,斷了活人的前程,毀了亡者的清白。
當天下午,趙家登門悔婚。
第二日,漷縣知縣行文順天府,請求開革李慕白的功名。
後兩者都在王守業的預料之中,甚至他也稱得上是始作俑者之一。
可王守業卻沒想到,吳秋霞會被逼自盡,甚至連屍首都成了這場鬧劇的籌碼與道具。
如果早知道,趙班頭的『大義滅親』,會以這種酷烈的形式展開,他那天絕不會提起這四個字!
唉~
無聲嘆息著跨過門檻,王守業冷著臉進到裡間,默默將那碗麵片放在了床頭的方凳上。
「咳、咳咳咳!」
形容愈發枯槁的李慕白,勉強掙紮著自床上坐起,未曾開口又痛苦的乾咳不止,好半晌才緩過勁來,強笑道:「多……多謝了。」
「要謝就謝我爹。」
王守業**頂了他一句,壓根也沒問他,徑自收走了床頭的藥包。
打從孝期通奸的事情被揭發出來,李慕白在南新莊就成了人憎狗嫌存在。
也就是王瓦匠心善,惦念著幾十年鄰裡的交情,非但幫他請了大夫,還一日三餐的供他吃喝。
李慕白的笑容愈發苦澀,卻還是拱手道:「那就勞煩賢弟,替我謝過王大叔。」
「等藥煎好了,我再來收碗。」
王守業答非所問的丟下一句,就準備返回自家。
誰知出了堂屋,卻見大門外熙熙攘攘圍了不少人,還有人探頭探腦的往裡張望。
也不等他細看究竟,一個青衣小帽的少年,就隔著院門拱手道:「敢問李慕白李相公可在家中?」
言談舉止雖不缺禮數,可他神態裡,卻透著幾分高高在上。
事情不都已經完結了麼,怎麼還有人找上門來?
王守業心下狐疑著,回首一指裡間的窗戶,道:「李相公正在屋裡躺著呢。」
說著,大步流星的到了門前。
那青衣小帽的少年,還以為他是出來迎客的,忙側身介紹道:「這是我們……」
「我是隔壁的。」
王守業一句話噎的他啞口無言,目不斜視的回了自家。
就憑李慕白眼下的名聲,找上門的多半不會是什麼好事,他可不想再被殃及池魚。
然而讓王守業沒想到的是,此時自己家裡竟然也來了客人——而且瞧衣著打扮,和李家門外那些人應該是一夥的。
這是怎麼回事?
「守業!」
正狐疑著,老漢已經快步迎了出來,連聲催促道:「趕緊收拾一下,跟爹去縣裡乾活兒!」
去縣裡乾活兒?
王守業不禁愕然:「咱不是正要吃飯嗎?」
「餓一頓有什麼打緊的!」
王瓦匠說著,又回頭佝僂著脊梁陪笑道:「孫管事,勞煩您稍候片刻,我們爺倆把家夥事兒準備好,就立刻動身。」
得~
還是別管什麼人生目標了,先把王家這匠戶賤籍去了,才是最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