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家宴(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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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海瑤本就傷了元氣, 一路上又舟車勞頓,晚宴過半已是強打著精神。幾個小輩自然不敢多叨擾,在合意院中熱鬧了一會兒便紛紛告辭了。

沈稚扶著母親回房間歇息。

穆海瑤讓仆婢們都退下, 拍了拍沈稚的手, 「說說吧,那個阿蠻是怎麼回事?」

沈稚麵色微微發紅,「此事說來話長, 母親今日太累了,稚兒明兒個來請安時再與母親細說可好?」

穆海瑤哪裡肯依,一雙兒女就是她的命脈,不弄清楚狀況,她如何睡得著覺。沈稚無法, 隻得留下。親自服侍母親梳洗後換了寢衣,兩人一同偎在架子床上, 穆海瑤極順手將她摟進懷裡,親近得同蓋一床錦被。

沈稚鼻尖兒發酸, 仿佛一瞬回到了幼時。

母親還在等回話。

可她和阿蠻的糾葛太深,三言兩語委實說不清。沈稚隻好挑能說的都與她說了。末了,屋內一室安靜。

她不免有些惴惴,「母親,阿蠻有一半凶夷血統,而且對我、對沈家都忠心耿耿。稚兒想著, 將來若同漠北結姻, 他無疑是最好的人選。唯一擔憂就是, 母親…您會嫌棄他的出身嗎?」

穆海瑤隻靜靜看她,仿佛第一次看著長大後的女兒一般,久久未回答。

沈稚愈發不安, 慢慢從床榻上挪了下來,赤足站在地上。剛要跪下去,卻被穆海瑤輕輕扶住了手臂。

沈稚麵如雪色,勉強彎了彎唇角,「稚兒知道,父親半生戎馬、鎮守北境就是為了護我南朝百姓不受凶夷人的侵擾……可是如今時移世易,世道變了。漠北十二部已被耶律方金吞並了大半,鐵蹄隨時可能南下!我北境軍士卻連一個穩定的後方都沒有。關州看似花團錦簇著,又有兵權強盛。可這終歸是一戳既破的假象……」

「西邊幾個州結成了合盟,就是為了防備我們,東邊燕陽王封地還在父子相爭,南邊的亂境更不用說……沈家有北境要守,可關州百姓已經夠難的了,不能再加賦稅。母親,同漠北其他部落聯姻結盟,共抗耶律方金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了。況且,通商凶夷從長遠來看,對南朝百姓和漠北都是互利的好事……」

穆海瑤輕輕抬手,打斷了她,「稚兒,娘隻問你一件事。與漠北聯姻,是你一定要親自去完成的嗎?倘若拋卻以上種種緣由,你可還願意與那拓跋臨羌朝夕相守?」

沈稚怔了怔,低眸不語。

穆海瑤笑了笑,輕聲又問,「換句話說,假若漠北有更強大的部落首領、能適合與稚兒合盟的人選,你會放下這獸奴出身的小護衛,另擇高門貴子許諾終生嗎?」

她將女兒從地上扶了起來,「母親給你說個故事。」

「稚兒可知道,你祖母是如何過世的?」

沈稚話音微澀,「女兒不知。」

當日定國候背水一戰,已將沈氏一族在都城中所有的兵士軍力耗盡——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並非是誇張說法。

沈稚也因此失去了沈家埋在都城的所有暗子,消息渠道已經斷了。

但雲南穆王府在都城的暗中勢力仍在,因此穆海瑤知道的遠比沈稚更多。

「當日你爹爹…戰死後,宇文氏族也已千瘡百孔,再經不起震盪了。為了穩定都城人心,梁帝宇文復登基後,並未清算前朝舊臣。因此,定國侯府雖被封禁,但你的祖母和大伯母,人都沒事。」

後來經過幾月的休整喘息,宇文朝廷緩過一口氣來。在確信沈稚中蠱之後,遣了一隊使臣前來關州,與長平郡主和談。

當時沈稚為了安撫人心,一口咬定中蠱雲雲純是無稽之談,關州絕不會向叛臣賊子低頭稱臣,直接下令斬了使臣,頭顱懸在城外三日。

可笑當時宇文復為了彰顯『帝王月匈懷』,不惜千裡迢迢將都城定國侯府的貴重舊物通通封箱落鎖,派了幾十架馬車遠遠送來關州,以示『既往不咎』的和談誠意。

隻要沈稚稱臣,梁帝就給她封藩王。

「稚兒有沒有想過,假若當初使臣除了梁帝的『恩旨』外,再呈上一封由定國候老封君的親筆手書——以祖母之尊命你向梁帝俯首稱臣,昭告天下。你該如何自處?」

「不可能!」沈稚悚然而驚,「祖母她、她不會降梁的……父親殉國戰死!祖母身為南朝的超品誥命,更受過先帝隆恩厚賜。如何能俯首於叛臣賊子?」

「她降了。」穆海瑤笑容苦澀,「隻差一點點,這封手書就會送到你的麵前。那時候,長平郡主的親祖母、定國候府老封君降梁的文書告示,也會風一樣傳遍南朝各個州郡。」

「隻差一點點啊,我的稚兒就會陷入進退維穀、忠孝難全的境地。被天下士人指點恥笑。」

「那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沈稚尚算鎮定。

穆海瑤長長嘆息,「是你的大伯,他……」

沈容之借著梁帝的『恩旨』回府探親,眾目睽睽之下,一劍刺死了自己的母親。

沈稚大驚,「怎麼可能?!宇文復必定將這位降臣之首視若珍寶,層層護衛,片刻不能離人看守的!大伯雙腿殘疾……他如何能有這機會?」

穆海瑤笑笑,「稚兒沒怎麼見過你大伯吧。沈容之年輕時也曾名動都城,不僅人品貴重,而且文采風流武功高絕。你爹爹曾經說過,假若你大伯雙腿未有疾,他在大哥手下走不過三十招。」

沈稚倒吸涼氣,難以置信。若大伯當真有如此厲害,當年怎會因墜馬殘了雙腿……

況且,「祖母對大伯那樣偏疼,兩人母慈子孝…」對比之下,倒顯得父親是撿來的了。

穆海瑤笑得譏諷,「母慈子孝?那可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話……」

她終於講起了這樁陳年舊事。

雍元二十九年,定國候世子沈容之剛及弱冠,年少氣盛與朋友打賭匿名秋闈。不料竟高中了探花郎。霎時間名動都城。

當年世風慣愛榜下捉婿,一時世家大族們莫不以此頑笑,小半是打趣大半是認真的,紛紛想替自家女兒定下這門家風清正,女婿又有本事的好親。

侯夫人卻惦念著這兩年娘家勢弱,有心想讓長子娶了娘家侄女兒,鞏固姻親。

不料有一天,沈容之卻紅著臉求見母親——

他竟有了一位心儀女子,此生非她不娶。

一問之下,竟隻是侯夫人身側的一個婢女!

侯夫人震怒驚厥。嚴令不準,沈容之卻苦苦哀求,言道世間女子千千萬萬,他看進眼中心裡的卻隻有她一人。

侯夫人差點殺婢!最後實在拗不過兒子,同意讓他將婢女收做通房丫頭,但必須是在嫡子出生之後。

沈容之卻忽然反了性般,梗著脖子忤逆,堅持要明媒正娶。

侯夫人大怒絕食。老定國候氣得顧不得體麵,下令將世子狠狠責打了一頓軍棍。

「後來呢?」沈稚聽得不可思議。

「後來北境不穩,你祖父讓你大伯領兵,許諾他隻要斬首軍功足夠,便允了他自擇嫡妻。」

沈容之大喜過望。在北境帶兵整整兩年,三節兩壽都不曾歸家。終於攢夠了軍功。

然而,等他冒著風雪回到都城時,卻驚聞噩耗——那婢女病死了。侯夫人早給他定下了娘家侄女兒的親事,三月後完婚。

沈容之悲痛欲絕。深覺愧對了那心儀的姑娘。

可定親的是他親表妹!倘若他執意拒婚,豈不是誤了表妹的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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