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葬崔嵬 (八)(1 / 2)
更有甚者,還暗自揣測這天嬋素仙……怕不是對自己那不可一世的徒弟心中有意吧?花了大力氣尋了如此一柄利器博其歡心,這般寵愛,不正好落人口實?
各路修士道貌岸然的背後,到處皆是傳得有板有眼的流言。再加之那天淵是何等勢力,前後五百年,也隻出了這唯一一門能與仙門霸主長決針鋒相對的大宗派,而天嬋,碰瓷了半個天字不說,即便這般使盡了渾身解數,大部分修道之人連他們山門開在哪兒都不知道。
當年天嬋掌門素仙為她的愛徒蕭懷清求得此劍之時,還生出了好大一場風波。素仙生的美,蕭懷清亦生的俊逸無雙,此劍更是品相至臻至極,無與爭鋒。隻不過是不知何時會斷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人人都道這天嬋怕是一門以外觀為首要的草包流派。
輕浮、淺薄。滿門上下皆是追求容貌、附庸風雅的花瓶。
別說跟霸主長決、天淵相比了,就連與二等三等的傾海閣、忘心樓相較,都顯得門庭冷落車馬稀少。
他本出身鑄劍名門,也曾鑄過無數名震天下的利器,此後開宗立派,名曰「列光」。
時人對身刻「列」字的刀劍是推崇備至,千金難求,幾乎搶破了頭,在各路門派之中掀起了陣陣腥風血雨。然而好景不長,盛名之下也不知因何緣由,自某一日之後,他鑄的劍不管是賣出去的還是送出去的,不管是他主動鑄的,還是別人求的,全部一把一把接連而斷。
柄與劍身色如霜雪,渾然一體,利刃之上寒光連綿,劍氣沖天。而劍身又如明鏡一般,隻要出劍的速度足夠快,劍身之上便不會留下一丁點的血跡。
握在蕭懷清那骨節分明的手上,便在空淨無塵的寒芒之上,更多了一分肆意與嘲諷。仿佛隻是看一眼,便會被其割傷。真真切切的是劍與人交相輝映,奪目得不講道理。
一時間「列光」成了「裂光」。百般艷羨的同門,外加求劍不得的世人給他冠了個當之無愧的裂卿之名,大加嘲諷。
瀲天意,便據說是他所鑄的最後一把劍,劍如其名,睥睨凡塵,盪滌天意,橫行天下!是再狂也沒有了。入鞘時如三尺水,出鞘時便如極淵中的千丈冰。
裂卿本不叫裂卿,其人說來,也算是修仙界一樁令人津津樂道的談資。
雀兒當時,隻憑看劍便能確定眼前之人是蕭懷清,也是因為此人與此劍,皆是十分有名。
蘇雪回又碰了一鼻子灰,當下亦不再多言,但看他的佩劍之上,那抹赤色在清冽的劍刃上如入了水般暈染開來,將他整把劍染得緋紅妖異無比,愈至劍尖,便愈紅得驚心奪目,仿佛剛殺了什麼妖物,流淌的血珠匯集到劍尖,搖然欲落。
他一直都像隻優美而霸氣的飛鳥。
更別說在天淵中人對天嬋種種親眼有加、不分場合地調戲下,這天嬋弟子們出去說自己是正經宗派,還真沒有幾個聽客不會大笑的。
被輕視的高嶺之花們與那一世盛名卻落得個牆倒眾人推的裂卿也算有異曲同工之妙了。不管素仙使了何種手段得到了那把瀲天意,總歸不算令人太過吃驚。
這把劍,是裂卿一生絕學的絕響,所有人都驚嘆於它的不似凡物的同時,但凡越美的東西,不管是人還是物,便越期待看到它們支零破碎的結局,這似乎是從人心的黑暗中孕育出的惡之花,被所有人明裡暗裡地粉飾為四個字——
而那蕭懷清,使著師父賜的一把不知何時會斷的劍,內心也不知會作何感想。
蘇雪回自是不知道這許多官司的,看著蕭懷清顯露異象的劍,臉上流露出了一絲驚愕,「怎麼變紅了?」
蕭懷清沒有答她,顯然他們兩個的關係,還仍未到他會向她多解釋一句的地步。
神情、眉目、衣著、還有那手中劍,風格統一地將蕭懷清這個名字描繪成了一闕清艷的雲間辭。圓月皎潔,碧海搖光。
可現在那把赤色的劍卻完全打破了這種美好,蕭懷清像是提著一截方從魔海中撈出來的邪刃,不斷地往下淌著血。這種令人不安的陰鷙之物會出現在他身上實在是令人奇怪。
蘇雪回還沒搞明白這種變化是什麼原因,第一波圍過來的屍潮已然殺到了跟前,她方想揮舞令旗先讓它們狗咬狗一波,手還沒提起來就尷尬地停住了。
化為了走屍的陣亡士兵們像潮水一般從她兩側分流而過,竟然沒有一個去注意她的。
蘇雪回像截木樁眼看著鋪天而來的潮水居然在她麵前陡然分開,撕咬間、狂奔過她身側後,又迅速合攏。嚎叫著全往後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