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 41 章(1 / 2)
深宮久居,容易不知年歲。
「以前並不知曉日子會過得這樣緩慢,到了宮中長久地住下了才知曉,沒有人陪伴,時間一天天一日日,也會這樣緩慢。」
扶歡知道這種感覺,父皇母妃離開後,度日如年這個詞,在她的人生中有具象化的意義。
「皇嫂若是覺得無趣,想找人說話解悶時可以找扶歡。」她笑著道,「或者,你同皇兄生下一位小皇子,便會覺得日子有趣了許多。」
她本想開導梁丹朱,這話說完卻讓梁丹朱的眼神倏忽黯淡了下來。
「皇上他,很喜歡宋妃呢。」
扶歡不清楚燕重殷臨幸後宮次數幾何,但從梁丹朱的反應來看,似乎是宋清韻獨得盛寵。
「梁丹朱搖搖頭,仿佛也將眼中的黯淡一並搖走了:「不說這些事,正事要緊,說了許多,還未嘗菜呢。」
梁丹朱邀扶歡坐下,布菜的宮女一一上前,為貴人布菜。西北的菜式同那邊的人一樣,疏曠大氣些,偏肉類的居多。宮女一麵為扶歡將羊腿上的肉一片片割下來時,梁丹朱一麵說道:「這羊肉不腥,聽聞廚子在這羊肉中加了一味草藥,祛掉了羊肉的腥味,也使得口感鮮嫩。」
扶歡咬下一口羊肉,確實如梁丹朱所說的,不腥不膻,還有一股清淡的草藥味,這草藥味也一點沒影響到羊肉的口味。她彎眉點點頭,說真的好吃。
梁丹朱道:「這廚子說是西北世家出來的,北疆遭了戰亂,才輾轉到上京,機緣巧合下才進宮。若不是因此,還嘗不到正宗的西北菜式。」
說起北疆戰亂,又是一樁沉重的事。
扶歡停下了筷箸:「胡虜異動,百姓失所,希望皇兄能盡早想出對策,平息戰亂吧。」
「主戰主和,朝中爭吵不休,胡虜來勢洶洶,江南又遭了洪災,那些個大臣,竟然還異想天開,想將公主送去和親。」梁丹朱看了一眼扶歡,「真是禍亂君心,自武帝始,大宣何時送過公主和親。」
扶歡偏過頭,挑起了眼尾:「前朝的事,傳到後宮就變味了,和親一說我竟從未聽說過。若本朝出現和親公主,真是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
梁丹朱搖頭道:「俱是一群懦弱的文人,想出的主意也是懦弱。不過北疆戰事吃緊卻是真的,我兄長是西北大將軍,理應戎裝上馬,前去退敵,兄長鎮守西北多年,對抗這些胡虜不說知己知彼,但絕對了解至深。隻是不知聖上是何想法,久久不讓兄長前去北疆。」
她嘆息著,秀麗的眉蹙起來,在眉心形成一道淺淺的溝壑:「若是還在西北,也願做個馬前卒,好不墮將門虎女的名聲,隻是進了後宮,隻能縮減份例,吃齋念佛,為大宣祈福了。」
扶歡拂過頰側的碎發,那一縷碎發沒有被順利地夾到耳上,她又拂了一次,才使得那縷碎發乖乖地夾在耳後。
「或許皇兄還在考慮。胡虜犯境,畢竟不是簡單的國事。」
梁丹朱轉而一笑,跳過了這個話題:「瞧我,特地叫你來嘗菜,卻說了這許多不愉快的事。」之後,梁丹朱便真的沒再提起北疆戰事,連前朝事也不再說。隻是在永寧宮掌事姑姑回稟這月份例之事時又說起江南洪災。
她拿帕掩著唇,道:「隻盼慕掌印此去能快快治理好洪災,後宮的姐妹也能鬆快些。」
皇後抬眼去看扶歡,這位長公主殿下垂著眼,麵上並無半點波動,看不出一點情緒來。
午膳過後,皇後特意遣人送扶歡回去,還將新貢的妃子笑送予扶歡。這頓午膳除了北疆的那些話,可以稱得上愉悅。但那些話,還是讓扶歡心中堵著一口氣,咽不下吐不出來,著實難受的很。
而皇後的心思,終於也讓扶歡看出一點端倪來。
皇後所求之事,大約同梁同知有關,胡虜來犯,皇帝卻沒有讓一向鎮守西北的梁同知即刻抵禦胡虜,而隻是讓地方駐軍先同胡虜作戰。扶歡想,或許是皇兄覺得若是這次讓梁同知立功了,那梁家的盛世權力,已經到了能功高震主的程度了。
兄長為西北大將軍,妹妹是國朝皇後,一國之母,早已煊赫至極。
梁丹朱今日說起和親一事,怕也是想借扶歡的口去向皇帝探聽,西北戰事在皇帝心中到底如何處理。皇帝是不是已經忌憚梁家了。
若被一個帝王忌憚,那麼這個家族,離走向衰落或者滅亡不遠了。
飛鳥盡,良弓藏,走兔死,獵狗烹,前朝的開國帝王,就是這麼對他的功臣良將的。光是想想,扶歡就覺得驚心,也難怪皇後大費周章地將她請來,又曲折迂回地想借扶歡的口去問皇帝。
甚至說出了和親之事。
從這個角度看來,扶歡甚至應該感謝皇後,若沒有她,她連和親一事都無從聽說。扶歡坐上鸞轎時,藏在袖中的手還在止不住地輕輕顫抖。在永寧宮時,她連顫抖都不敢顫抖,隻能死死地撐著,裝作是毫不在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