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 45 章(2 / 2)
皇帝含笑搖了搖頭:「皇妹說的是,是朕不對。」
這麼說完,皇帝仍是看著她,上頭的一句問話,他還要一個答案。
扶歡惘惘的,不想應聲,可自己也知道,不能這樣。她握了握手,輕聲試探著問道:「可是那麼快,才十六,就要選駙馬了。」
皇帝知道扶歡不舍得宮裡,年輕的姑娘,有幾個能舍得家裡嫁到外頭去呢。他聲氣溫柔道:「隻是定下駙馬的人選,好叫內務府將公主府給建起來。哪有大宣的帝姬,才定下駙馬就嫁人,少不得還要在宮裡待上一兩年。」
「且不必害怕,你是柔德長公主,即便下降駙馬,你也是主他是臣,過得不順心了隻管來告訴皇兄,皇兄替你出氣。」
皇帝無疑是個好哥哥,這番話說地熨帖舒心。
可這麼熨帖的話,仍不是扶歡想要聽到的話。
扶歡下意識地咬了咬唇,無論如何,她還想要再試一試:「皇兄。」她輕輕地說著,「我能不能不嫁人,就在宮中服侍太後,我朝也不是沒有不嫁人的帝姬——」
「柔德!」
扶歡的話還未說話,就被皇帝打斷了,他難得喚她的封號,難得用這麼嚴肅的神情同說話。
「那位一生未嫁人的帝姬,你道她是為什麼不能嫁人,你讓皇兄在史書上也成為這麼一個心思狹窄的帝王嗎。」
這已經是很嚴重的話了,扶歡匆忙跪了下來,額頭上的花鈿也黯淡下來,連同她的神色。
「扶歡言語無狀,沖撞了陛下,請陛下責罰。」
皇帝口中那位心思狹窄的皇帝是大宣史上唯一一位廢帝,當時這位廢帝因為性情暴戾,鬧得民怨沸騰,才被當時的皇叔,如今的武皇帝趕下禦座。而那位唯一一生未嫁的帝姬,便是廢帝的長姊,據說是幼時有些齟齬,廢帝上位後便將這位帝姬關在宮室,不與給外人見麵的機會。
直到廢帝的統治被推翻,這位帝姬才得以出宮室,但也是萬念俱灰,一生未嫁了。
扶歡說起時未想到這一層,她想做不出嫁的帝姬,可不是將皇帝比作廢帝,往大了說,是存在謀逆之心。
不過皇帝對她到底是不同的,雖然前頭的問責疾言厲色,在扶歡下跪後還是親手將她扶了起來。
「往日是太縱著你了,竟容得你連這些話也說出來。」
扶歡咬著唇,固執地搖頭:「先前冒犯皇兄是扶歡的不是,扶歡萬萬沒有那等意思。隻是——我不想嫁人。」
皇帝這次是真實地著惱起來,一而再再而三地違逆,要換做他人,早拖下去亂棍打死了。
可這是他唯一的妹妹。
「看來真是太縱著你了。」皇帝收回手,「回到毓秀宮好好學習針鑿女紅,朕挑幾個嬤嬤看著你,月底之前,除了去太後處請安,別再出門了,收收心才是。」
扶歡靜靜站著,那惶然茫茫的心情終於落到實處。她垂首,朝皇帝福身後便慢慢往殿外走了。
她原也不想這樣,想徐徐委婉地朝皇帝說出她的想法,可是真到臨前,不知哪來的一股勇氣,撐著她執拗地向皇帝說出她的心意。結果如此,不出意外。
扶歡回到毓秀宮,先前皇帝說的嬤嬤也被派了下來,隨嬤嬤一起下來的,還有皇帝的旨意。
扶歡站在毓秀宮殿前,看路總管捧著聖旨過來,想,原來難過到極致,不僅僅隻有嚎啕大哭,還有心如死灰。她在殿前跪下,聽路總管宣旨:「朕之皇妹,秉性柔嘉,淑慎恭儉……賜婚禦史大夫梁遠道之子,今科探花梁深……」
路總管宣完旨,將那一卷黃軸放到扶歡手上。扶歡接了,手卻仿佛一下子沒有力氣,那道聖旨從她手上滾落下去,明黃的綢紙鋪陳在地磚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塵土。
好像這道姻緣,從一開始就沒有了好兆頭。
皇帝說的禁足,是實實在在的。禦前來的嬤嬤,生就一副鐵石心腸,將公主看得嚴實,原來還有學畫的課程,也一並停下來,就在這毓秀宮中,日日描花樣子做女紅。
這寬廣的宮殿,一瞬也成了漂亮的牢籠。
皇帝賜婚的旨意下來後,她去向太後請安時,太後是對這門婚事極滿意的。她輕輕地拍了兩下扶歡的手,說道:「皇帝是極有心的,挑了梁深給你,郎才女貌,實是一對璧人。」
在旁人看來,這樁婚事挑不出一點錯來。
皇後曾上她地方來,給了一份扶歡的嫁妝單子,琳琅滿目,金玉堆砌。她說:「初初定下是這樣,想起什麼還可再往上添東西,等到真正下降那天,定是隻多不少。」
他們都在高興,隻有扶歡是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