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茶茶·其二(1 / 2)
烏丸蓮耶即將死去。
即便他花費了大量的錢財用各種方法保養自己, 拚命地喊人去尋找能讓他繼續活下去的方法,最終也沒能擺脫那追在他身後拚命揮舞鐮刀的死神。
無論是那怎麼鍛煉都還是日復一日乾癟下去的身軀,還是處理文件時越來越力不從心的大腦,都在證明著他時日無多。
名聲與財富都無法打動死亡。
死亡麵前, 一切生命都是平等的。
烏丸蓮耶即將死去。
烏丸蓮耶還不想死去。
他將那些可能可以為自己長生不老計劃效力過的學者, 借著讓他們尋找自己母親留下的寶藏的名義, 全部都召集到這個黃昏別館之中, 逼迫他們思考幫他逃脫死亡的方法。
為了掩飾自己的真實目的, 他還召集了一些與延續生命八竿子打不著的偵探和學者,讓他們在別館中按照暗號尋找寶藏。
可惜, 兩個都失敗了。
生命未能延續, 寶藏也未能找到。
暴怒的烏丸蓮耶命令保鏢逼迫學者偵探們自相殘殺, 直到最後一個學者和偵探都沒有剩下。
他站在滿地橫屍血跡遍布的黃昏別館中,再次感慨起人類生命的脆弱。保鏢,也是他手下的組織裡他認為最忠誠的一批獵犬們,一如既往地隨侍在他的身側靜靜等待來自主人的命令。
沒有人沒有注意到,某具屍體的血液就像取之不盡般,正順著地麵凹陷的某個花紋汩汩流淌著, 最終在地麵上形成了一個繁復的褻瀆法陣。
黑發的青年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法陣中央, 緩緩睜開了仿佛乾涸血色的暗紅眼眸。
「還真是一片讓人感到心情愉悅的美麗景象啊。」
他注視著麵前的慘狀, 發出了一聲代表著好心情的輕笑。
屬於陌生男性的輕笑聲第一時間就帶起了「唰唰唰」地一片舉槍聲, 保鏢警惕地用槍聲與子彈飛快地覆蓋了他此時所站立的召喚陣。
沒想到還有活口的烏丸蓮耶沉著臉向那邊看過去。
黑發齊劉海妹妹頭的青年麵帶淺笑,讓人聯想到乾涸血液的暗紅色眼眸正中是怪異的愛心型亮紅瞳孔。雪白的毛絨衫與黑色的休閒褲襯托出他異常清瘦的身形,看起來是不堪一擊的脆弱。
但就是這樣一個脆弱的青年,毫發無損地站在槍林彈雨中。
從各種各樣的槍口吐出的子彈卷攜起陣陣熱風,卻連他的發尾與衣角都無法掀動半點。
身材高挑的青年從召喚陣中緩緩走出,妄圖阻攔他的人都被看不見扌莫不著的力量掀飛出去, 最後隻能絕望地放任他迎著子彈在動彈不得的烏丸蓮耶麵前站定。
他像對待戀人一般溫柔地用右手撫扌莫著老人那張蒼老的麵容。
以他的眼眸為不算清晰的鏡麵,烏丸蓮耶看到了自己的臉在變化著,被對方手指觸碰的地方短暫恢復了年輕時的光滑,又因為手指的離去恢復了難看的老人斑以及褶皺。
「被欲望支配的貪婪之人啊,作為你的所作所為成功取悅我主與我的獎賞,倘若你於此發誓,將靈魂與信仰盡數獻予我主——便將你所期望的事物賜予你。」
青年的嗓音低沉絲滑:
「無論金錢、力量、權力,甚至是不老不死的永生……我主無所不能。」
不老不死的永生。
——他夢寐以求的事物,現在就在麵前觸手可及的地方。
烏丸蓮耶突然開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死死地抓住了心髒處的衣料,弄得整個上衣都褶皺了起來,瞳孔因為激動劇烈顫動著。
「我起誓……」他死死地凝視著青年眼中自己的臉,癡迷地追隨著青年的手指,追逐著自己剛剛才變得年輕又轉瞬衰敗下去的那一塊塊皮膚,「我起誓,我願將信仰與靈魂盡數獻予您的主。」
如果不是擔心冒犯到對方,他幾乎想要丟棄尊嚴去親口勿青年的手指。
「求主,將不老不死的永生賜予我。」
青年露出喜悅的表情,將手指按在老人的眉心,嗓音含了糖般的甜膩:
「我代替我主接受你的信仰與靈魂,井賜予你期望的事物。」
烏丸蓮耶全身衰老的皮膚就像一片片被剝落的牆漆,露出了骯髒油漆下方依然雪白的牆麵。
整個過程不存在任何痛苦,隻有生命力慢慢充盈身體帶來的、令人上癮的滿足感。
短短數息之間,期頤之年的老人就在所有人麵前變成了身強力壯的青年。
「咕咚。」
在這從茶茶站到烏丸蓮耶麵前開始就維持著死寂的房間裡,吞咽口水的聲音十分明顯,但沒有人會去管他是誰,他們隻恨不得自己的頭不能再低一些。
「我的名字是茶茶。」青年將一朵紅色山茶花插別在烏丸蓮耶耳側,語氣纏綿的呢喃道,「為了不被收回這份恩賜,要繼續努力地用混亂、恐慌,還有悲劇取悅我主與我呀,……烏丸蓮耶。」
湊近耳邊將他的名字以曖昧的氣音吐出,名叫茶茶的青年偏頭親口勿了山茶的花瓣。
「是。」
烏丸蓮耶應道。
對他的識相感到十分滿意,茶茶彎起唇角:「期待你的表現。」
接著他施施然繞到烏丸蓮耶的背後,環著他的雙肩將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用理所當然的被寵壞的小孩子的語氣道:「幫我去準備一個住處,所有的配置都要是最好的。啊,對了,你手下的那個組織很有趣,借給我玩玩應該沒問題吧。」
說完,他又撒嬌一樣地補充:「放心啦,我不會做得太過分的。」
烏丸蓮耶沒有想過問他是怎麼知道組織的事情,麵對著這麼超現實的存在,這種問題沒有存在的意義。
他隻是看似無比謙卑地把頭深深低了下去:「……是。」
願望被滿足的茶茶立刻開心地笑起來,鬆開了環著烏丸蓮耶雙肩的手。
察覺到烏丸蓮耶被放開之後微不可察地鬆了一口氣之後,他唇角上揚的弧度進一步擴大,笑得更開心了一些。
心懷僥幸地掙紮吧。
為我與我主獻上更多取悅的戲碼吧。
自神明指尖垂下的脆弱蛛絲,一但伸手握住,就別想輕易鬆開。
「以後拜托各位叫我cider(蘋果酒)。」茶茶態度和氣地與在場的人商量著,上挑的尾音勾出句末的問號,「如果不小心叫錯了一次的話,就麻煩下地獄去吧?」
他的眼眸中糅雜著喜悅與惡意的興味,一點點地劃過周圍那些低著頭努力縮小自己存在感,仿佛這樣就能將自己鼓動著的欲望一同隱藏起來的保鏢們,看著他們的身軀因為被怪物盯上產生的寒意而不自覺地令人憐愛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