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1 / 2)
這女子形如鬼魅,悄無聲息,麵無表情的臉孔透出幾分沉沉的殺機。
冰冷刺骨的薄刃牢牢貼著頸側,農婦大驚,趕緊如實回道:「他、他們給了五十兩銀子,叫我們一家三口莫要管她,飯食和茶水一應不給,讓她……讓她自生自滅。」
「昨兒晚上。」農婦低低地埋著頭,身子抖得厲害,也不知是冷的,還是嚇的。
「昨夜?」年輕女子看了那農婦一眼,又將視線移到榻上,「送她來的人,是怎麼交代你們的?」
「然後呢?」
窗寒殘壁,勉強能隔絕風雪,屋內十分簡陋,僅有一桌一椅,一灶一榻,其餘地方都堆著鍋碗瓢盆和一些家用的物什,空間尤為狹窄和擁擠,這樣一個五步就能走到頭的屋子,此刻卻破天荒地擠了六個人。
這六人中,兩個男人,四個女人,榻上躺了一個,地下跪了三個,桌邊站了一個,還有一個則坐在那唯一的一張竹椅上。
昏黃搖晃的燭光中,她內裡著了件雪白的衫裙,外頭披著一件厚實卻不沉悶的錦袍,坐姿端正,神情恬淡,手上半緊不鬆地拎著一柄小巧的銀質匕首,刀尖微晃,映著一側的燈光,有些晃眼。
「是……城裡的蘇家。」地上跪著的農婦答。
「人是誰送來的?」
一片死寂中,那竹椅上的年輕女子率先打破了沉默。
天光昏暗,四野冷寂,紛亂而密匝的雪花自灰蒙穹頂飄落而下,山林孤清,不見人畜走動,唯有半山月要的崎嶇小路旁,座落著一個破爛茅草屋,裡頭依稀亮著點微弱的燭光。
「什麼時候?」年輕女子又問。
夫婦倆對視少頃,男人隻得開口道:「二位女俠出手大方,可這不是銀子的問題,您二位要將人帶走,來日蘇家的人問起,我們夫婦該如何作答?」
年輕女子轉著匕首,聞言發出一聲輕笑:「五百兩還堵不了你們的嘴?」
「若是拖到了斷氣,就一把火燒乾淨,連衣角料也不能留下……」
屋外狂風怒號,雪勢烈烈,那陣仗猶似無數野鬼叫囂,盤旋在外,茅草屋猛地震顫起來,搖搖欲墜。
像是對這話毫不意外似的,年輕女子聽完隻是微微挑了下眉,未再言語,落在榻上的目光深了幾分。
青衣女子收回長劍,轉身看著竹椅上的人:「師叔?」
年輕女子取出一張銀票放到桌麵,起了身:「這是五百兩,人我要了。」
見了那銀票,農婦目光一亮,卻又躊躇不定,拿不了主意,趕緊看向身旁的男人。
「這……」
「拿了銀票就帶上你們的兒子遷往別處,」年輕女子淡聲說,「這孩子死在你們手中,可不是件好事,別為了五十兩銀子豁出一家性命,錢有那麼好掙?」
夫婦倆欲言又止。
「我救她,也是救你們,」女子又說,「蘇家想殺人,卻要借你們之手,往後若是有人追究,你二位就是替罪羊,拿著這五百兩舉家移到別地,夠你們過上幾年好日子了。」
她說完,不顧那夫婦倆還有何反應,徑直走到榻前,將那昏睡的女孩打橫抱起,踹門而去。
屋外寒風更濃,溫度極低,年輕女子翻身上了馬,取下外袍將女孩一裹,放在身前。
青衣女子緊隨而來,不開口,隻目露詢問之意。
「先找個地方落腳,看看這孩子的病,」女子一手攬著女孩,一手握著韁繩,「你留下,即刻護送他們一家三口離開,安置妥當後再來與我匯合。」
青衣女子領了命,目送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濃濃風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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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袍裹身,還殘留著他人的體溫,後背也源源不斷傳來暖意,被那呼嘯的冷風一吹,尹秋一個激靈,渾渾噩噩中回了點神,但也頭痛欲裂,又在那撲麵而來的冰涼雪花中睜不開眼。
座下馬兒跑得急,顛簸起伏,震的尹秋更加頭暈目眩,幾次喉頭發緊險險作嘔,又被她強行忍了回去。
雪天無光,視線一片昏暗不明,她打著哆嗦,唇齒磕碰個沒完,渾身上下被凍得僵硬,四肢麻木。
她縮在袍子裡極力半睜開眼往前看,見得林木錯落,山道曲折,月匈前環著一隻陌生人的手臂,看似纖瘦無力,卻將她抱得很緊。
尹秋迷迷糊糊地想,她不知又是被何人買走了去。
先前雖清醒不得,但並未全然昏睡,朦朧間好像聽見身後這女子說要帶她走,還留了銀票。
五百兩,買她這個病得快死的人,拿去做什麼用?
心裡生出一點熟悉的絕望,她閉上酸澀的眼,在此起彼伏的馬蹄聲中漸漸睡了過去。
一路策馬狂奔,一個時辰後,終於入得城內,來到一家客棧,女子將馬匹交給小廝,火速要了間上房,抱著人快步行到二樓。
才到門口,尹秋先就一口黃水吐了出來,女子腳步一頓,身後跟著的小廝驚呼一聲,急忙取下肩上的帕子俯身去擦。
「可要替您請個大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