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第二百二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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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曉時, 梅園裡頭掌起了燈,春花還未醒,季晚疏就已起了。

亭子裡的長案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折子, 季晚疏用冷水洗了臉, 又喝了兩杯濃茶提精神, 滿麵倦容地坐在案前, 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不能忽視的低氣壓。

弟子們都遠遠地站著, 埋頭忙活著手裡的事,隻有陸懷薇敢待在季晚疏跟前有說有笑。她將折子規整一番,分門別類地擺好,再一一向季晚疏說明道:「這一摞是各大州城開春後的支出,這一摞是各地商鋪開春後的收益, 你手邊這些是城裡百姓和宮中亡故弟子們所花費的撫恤金, 我手裡這個是重建明光殿的預算。咱們今日不管別的,就先把賬理好, 雖說弟子們都已算過了,但你還是都得過過目, 看看有無紕漏才行。」

季晚疏眼花繚亂,不知該從哪個下手才好, 抬頭間見得弟子們神態恭敬,個個都把動作放得極為小心, 仿佛生怕驚擾了誰似的。季晚疏不由皺了皺眉,問道:「怎麼都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是誰訓他們了?」

陸懷薇瞟了弟子們一眼,笑了笑說:「可不是誰訓他們了,不都是怕了你麼?」

「我?」季晚疏不解,「我也沒罵誰, 怕我乾什麼?」

「宮裡就沒幾個不怕你的,」陸懷薇道,「說別人之前不妨先看看自己,出門前沒照鏡子罷?臉可臭了。」

季晚疏噤聲片刻,扌莫了扌莫臉,垂頭看著茶杯裡的自己,說:「有麼?」

「有的,」陸懷薇說,「活像誰欠了你錢一般,若非我是了解你的性子,否則也得懷疑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了。」

自從謝宜君死後,季晚疏就順理成章地接手了掌門人的一切事宜,她這段日子以來每天起早貪黑,忙得飯沒時間吃,人也休息不好。她原就不是像陸懷薇那樣時刻都帶著笑意的人,加上忙起來隻顧著悶頭做事,不苟言笑,就使得人看起來更加嚴肅了,很有些冷冰冰的,叫弟子們比之從前還要畏懼她不少。

「真是冤枉我了,」季晚疏嘆了口氣,挑了個折子開始撥算盤,「我隻是沒睡好而已,事情又多又雜,忙都忙不過來,又哪來的心思去照顧旁人的感受?我總不能見了誰都咧著嘴笑罷,豈非更叫人莫名其妙?」

陸懷薇想象了一下那畫麵,樂道:「這倒是,你一貫都是宮裡出了名的冷麵閻王,突然逢人就笑,可別把弟子們給嚇著。」

季晚疏勻了她一個冷淡的眼神,片刻後又不是滋味道:「以前總看掌門忙這忙那,也不知道她是在忙些什麼,我還一度覺得她隻是在瞎忙,如今自己做起事來才曉得,這宮裡的事情也太多了,根本就沒有瞎忙的說法。」

陸懷薇嘆道:「誰說不是呢,先不提別的,掌門在位多年,的確是盡心盡責,挑不出一點錯,如今她人不在了,這些擔子都落在了師姐身上,你要將她的好都學來,年前掌門不是帶過你一陣子嗎?我看你這段時日也算得心應手,不至於太過手忙腳亂,慢慢來就好了,還有我在邊上幫著你不是?再說溫師叔不也常來搭把手麼,你把心態放好些,凡事不可操之過急,做任何事隻要保持耐心,不急不躁,那就算是事半功倍了。」

季晚疏從前性子火爆,做什麼都雷厲風行的,經過這許多事以後,她也漸漸沉穩了心性,比過去要穩重了許多。但一個人的行事風格終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全然改變的。季晚疏深知自己任重而道遠,是以近來也在努力調整和克製自己,盡量做到任勞任怨,不像以往那般坐上一會兒就煩亂得要撂挑子。她這般以身作則,樹立了榜樣,宮中的弟子們也算有了個主心骨,風氣也就日漸歸於平靜,不再那麼人心惶惶了。

有陸懷薇作陪,這一乾賬目也都清算得快,不到晌午兩人就將折子都批了紅。季晚疏累得月要酸背痛,叫上幾名弟子在練武場打了小半個時辰,活動了一番筋骨之後才覺身子舒坦了些。她回到獨院裡時,溫朝雨還在房裡熟睡,日光把裡頭照得很亮堂,有些晃眼,季晚疏拉了簾子,坐在榻邊看了溫朝雨一會兒,示意前來送飯的弟子們不要鬧出動靜,等人都走後,她才行去書房繼續處理公務,沒把溫朝雨叫起來。

也許是最近實在太累了,季晚疏沒看多久便趴在案上睡了過去,等她再次醒來時,窗外日頭已經斜向一側,溫朝雨不知何時來了書房,就坐在她身邊捧著本書卷看,嘴裡還叼著個吃了一半的青棗。

季晚疏立即坐起身來,隻覺頭昏腦漲,飢腸轆轆,溫朝雨笑看她一眼,說:「呦,大忙人醒了?」

「你什麼時候起的?」季晚疏揉著額角,靠在椅背上眉頭深鎖。

「有一會兒了,」溫朝雨扶著她站起來,說,「原想抱你去床上睡,但我缺了隻胳膊不方便,試了一下實在抱不動你,又不忍心把你吵醒。我餓得快斷氣了,先吃飯罷,吃完再補一覺。」

季晚疏說:「沒得補,下午還有很多事得做,睡不成。」

溫朝雨喚來隨侍弟子將飯菜熱了一遍,倒了杯酒遞給季晚疏,說:「事情哪有做得完的,循序漸進麼,別把自己逼得太緊。」

「誰都能睡懶覺,唯獨我不行,」季晚疏把酒杯推回去,「酒也不能喝,我酒量不好。」

桌子那麼大,兩個人卻非得擠在一處,溫朝雨斷了右手後就成了個左撇子,她又愛坐在季晚疏右側,每每吃飯時兩人的筷子就得打架。季晚疏夾了菜,還沒吃進嘴裡,溫朝雨就給她一撞,灑的滿桌都是。數次這般,季晚疏不僅不動氣,也不叫溫朝雨換到左側坐下,反倒十分有耐心,等溫朝雨夾了菜,她才會把手伸出去,但夾來的菜卻不是給了自己,而是放在了溫朝雨的碗裡。

昨日季晚疏看折子看到半夜,溫朝雨也陪她到半夜,今日天還未亮季晚疏就起了,溫朝雨倒是一覺睡到大中午,睡了個飽。她瞧著季晚疏耷拉著眼皮,一副精神不濟又強撐著不睡過去的樣子,心裡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溫朝雨說:「倒是沒怎麼見你喝過酒,能喝多少?」

季晚疏扒拉著飯菜,明明很餓,卻又食欲不振,她想了想,說:「不知道,沒認真喝過。」

溫朝雨笑了:「酒還有認真喝的?我這酒不醉人,喝了反而神清氣爽,做什麼都來勁兒,嘗嘗?」

季晚疏很聽話,將那杯酒飲了,溫朝雨眼睜睜地看著她臉上飛上兩團紅暈,不由大笑道:「有趣,你竟喝不得酒,我從前倒是不知,再來再來。」

「明知我喝不得還要勸,」季晚疏本就困得厲害,喝了酒就更是覺得眼前天旋地轉起來,「不喝了,我下午還有正事要辦,不能誤事。」

「怕什麼,」溫朝雨不以為意,「這宮裡頭的人沒都死絕了罷?凡事親力親為沒什麼不好,但也沒那必要,你日後要當掌門,就得學著禦下有方,哪些事自己做,哪些事交給旁人去做,這都是學問,你急又有什麼用?」

季晚疏說:「這我當然知道,但做人做事都得腳踏實地,萬事開頭難,但往往開頭才是最能積攢經驗的時候,我此刻也不是不能偷懶,但那於我無益,能自己做的就還是得自己做,如此日復一日,熟能生巧,將來才知事情輕重緩急,才能做到心中有數。」

「這我也知道,」溫朝雨瞧著她,「但你近段日子每天連兩個時辰都睡不上,再這麼熬下去,身體垮了怎麼辦?」

季晚疏說:「那也沒辦法,先熬著罷,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溫朝雨看了看她,忽而起身道:「你接著吃,我去去就來。」

季晚疏目露疑惑,溫朝雨給了她一個笑,隨後推門行了出去,等季晚疏吃完了飯,溫朝雨又回來了,雲淡風輕道:「我問過陸懷薇了,下午的事也不是非得你親自出馬才行,我讓她帶著白靈去做,你稍後哪兒都不必去,就在房裡給我好好睡一場。」

季晚疏頓了頓,猶豫道:「她們倆也累著呢,一點不比我輕鬆,怎麼能把事情都推給她們?」

「你都累成這樣了,我看不過去,」溫朝雨拉著季晚疏的手,按著她在榻上坐下,「放心,有什麼事我會盯著,再說還有滿江雪在,你安安心心睡個好覺,別管旁的了。」

季晚疏長長吐了口氣,也未再堅持,溫朝雨替她寬了衣,季晚疏便全身脫力般地仰首倒去了被子裡,溫朝雨俯身湊近她,聞到她身上的酒氣。

這人分明沒喝多少,吐息之間的酒氣卻是大得很,溫朝雨鮮少見到季晚疏這般微醺的模樣,便盯著她多看了一會兒,少頃過去又在季晚疏唇上輕輕口勿了口勿,待她直起身來要離開時,季晚疏卻又伸手把她拽了回去,將溫朝雨塞進了自己懷裡。

「別走,」季晚疏聲音輕淺,閉著眼睛道,「你要去哪兒?」

溫朝雨聽著她的心跳,柔聲說:「哪兒也不去,我就在這兒陪著你。」

屋子裡光線微暗,日光都被簾子阻隔在了外頭,季晚疏費力地睜開了眼,摁著溫朝雨的肩把她壓向枕邊。季晚疏垂眸看著她,說:「那以後呢?」

聽到這話,溫朝雨挑了下眉,她短暫地安靜須臾,回道:「以後也一樣,你在哪兒我在哪兒。」

聞言,季晚疏也不由自主地安靜了一下,低聲道:「那天你突然回到宮裡來,我一直沒有多問,」她把頭埋在溫朝雨頸側,「你為什麼沒有跟著南宮憫去蒼郡?」

溫朝雨看了她一眼,說:「不是我不想跟著,是她不要我跟著。」

季晚疏囁嚅片刻,又一次問道:「那以後呢?」

溫朝雨笑了起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她抬起手,將季晚疏頰邊垂落的發別去她耳後,又道,「其實我和她認識這麼多年,以前一直是無話不談的關係,但自從老教主離世後,她就突然間變了個人似的,我和她不再是朋友,隻是教主和下屬。但那日她去了我那宅子,我們……也算是近幾年來頭一次敞開心扉說了些真心話,不過那也改變不了什麼,不是一路人,終究走不到一起,她既然肯放我走,也不要我再回去,那我也就不強求。」

季晚疏「哦」了一聲,不說話了。

「還不能放心?」溫朝雨偏過頭,近距離觀察著季晚疏的臉,「我這人優點雖不多,起碼還算言而有信罷?我都答應你會陪著你了,就絕不會食言,你不能信我?」

季晚疏悶著不開腔,許久過去才輕言細語道:「我不是不信你,我隻是……」

她後半段話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溫朝雨卻知道她要說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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