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荒野星火（1 / 2）
沖天的大火籠罩了七裡木附近起伏的山林。無情的屠殺也到達了最後階段，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老少婦孺的哭喊聲和火燒房屋發出的爆炸聲匯成一片，沸騰了整座山林，一位位黑色披甲武士在火光與與殘屍中穿插來去，構成一幅極端悲慘的景象。
夜間突起的大風增加了原本隻在村中蹂躪的大火的威力，連帶著開始向兩旁山林蔓延開來，在客觀上阻擋住了欒盈等人追趕的路線，這裡的屠殺還在繼續，整個村子也就越發的混亂。
七裡木村的一角，一處稍微沒被燒過來的山坡下，進入村旁的山裡才是真正決定這場逃亡是否成功的關鍵——雖然這一場逃亡在實質上恐怕已經無法成功了，村中的大火，已經開始將他們要逃進的山林燃燒了起來，而在村中，公孫蠆率領的武士也在不斷的搜尋，往這這邊推進途中。雖然這形諸表麵的似乎隻是齊國地盤上一次司空見慣的大火災難，內中的情形，卻遠比這裡來得復雜。
「姬彪、範匄、趙武、中行吳、叔祁、範獻子、姬彪、樂王鮒、州賓」
哭喊聲中，伴隨的是一個個名字的列舉，以及欒盈無動於衷的神情，他也隻是平靜地陳述，流暢而又簡單，顯然這些東西，早已在他心裡轉過無數遍。
「今日之事，卻是你的責任，若事有泄，必有大禍。到時候休怪我先殺了你。」
「欒盈！你可知道當初是誰說話，才讓齊侯收留的你！」
「公孫蠆，說這種話沒有意思。當日齊大夫崔杼說話的時候，你在哪裡？怎好意思說你的功勞？」
「且放心！今日之事，卻是無礙大業，少了那些東西，隻是多費些功夫罷了，這個時候，想必國君已經調遣大軍前來」」
欒盈的目光晃過對麵的村莊，不再理會。
「此地雖處荒野，但臨近阿城，難保不被有心人注意，卻是要你去打點關係，帶些人處理這些事。這次事後，再聯係那韓起，分批次，進入晉地。」
這段話說出，對麵公孫蠆，一時間卻都愣住了：「韓起？」等了片刻，又忍不住道：「韓起，他可信？他韓氏世受君恩又歷來不喜朝政，這次如何」
欒盈卻搖了搖頭，恍然間有些無力地嗤笑：「我欒氏不也是世受君恩」
「不信又如何？此次我卻是拚死一搏。非欒氏不忠，乃國君不仁也，此罪卻不在我，當年晉悼公即位之時，與諸卿士大夫立下「清原盟誓」，稱「若吾不賢，日後失位罪責在吾」，今其子雖有其誌，但素喜貪圖美色荒廢朝政，重用小人佞臣，禍害功臣良將，以致忠臣卿士流血含冤。待我回到故地，舊部一呼百應，自是勢如破竹。」
欒盈神情冷然：「再者，這韓起雖世受君恩，位列六卿之一，旁人皆稱其『仁義君子』，但其不過是一欺世盜名的賊子也！世人隻知其為人低調，不喜朝政，我卻知曉此人無君無國，假公濟私，貪圖甚大。昔日韓氏不過六卿之末，如今卻富可敵國，其地多為我欒氏，韓氏一族已成矣。晉悼公英明神武，終百密一疏，讓此賊子位居高位，便是我欒氏不行此事，來日這晉地也遲早敗亡於韓氏一族。」接著轉頭又道：「你也好不到哪裡去，那送去和親的公主到底是誰？不必我多說了吧！」
她說到這裡，對麵的公孫蠆猛然一指，目光凶戾地看向了欒盈：「你」
「作為齊國大夫，卻偷梁換柱。將自已的女兒換那齊侯之女，送入晉宮，你也卻是好大膽。想必你早就與那迎親的韓起打過交道了吧！卻是不知那位公主現在又身在何處？莫非」
「欒盈，你休得胡言。公主少薑受寵之死，齊侯悲痛不已，隻是形勢所迫，不得已才又派我再次前來和親。我世受君恩，卻與你不一樣，為免君上再經喪子之痛，我方才行此事，是一片忠心。那公主我早已送至他處妥善安排，卻不似你這般殘忍。」
「公孫蠆，你我都是這世家子弟，不要再揣著明白裝糊塗，事已至此，說這些沒有意思，你我是友否敵。圖那後宮終是小計，若你全力助我成事，這晉國境內任你來往，六卿之位任你挑選。總比你在這齊地被那晏嬰、崔杼欺辱強。」
欒盈認認真真地說完了這些，公孫蠆沉默片刻，道：「雖然如此，但，卻容我思量片刻。」
「不急不急，此事你且慢慢思量，到時候且還需你多向齊侯美言，盡早出兵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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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風吹過了荒野。火焰在遠處，延燒成片。
身著破爛麻衣的男子，站在山坡上，靜靜地看著這一切，風吹來時，黑雲散去，一縷月光散下，除了背上那個背簍稍微有點奇怪，乍看起來，全身黑乎乎，還真有點像個挖煤的人。
村莊中還有大片火光，慘叫聲如夜色中的飛蝗，飛起而又落下。淒厲的叫聲偶爾便傳來，有的還未燒完全的屋裡奔跑出全身點火的人，也有的屋子已是一片廢墟，不知什麼時候死去的屍體倒在那裡，孤零零的人頭、漆黑的屍體在火光閃爍間，突兀地出現。每一處火光升起的地方，每一次驚呼與慘叫聲的響起，都意味著一條生命的斷線，一段淒慘故事的發生。說是生靈塗炭，也並不為過。
這處山坡離村子那些草棚較遠，地勢稍高，周邊草木也大多砍伐殆盡，因此大火一時半會還沒有燒過來。當然，一開始的時候，眾人也並不是選擇這個方向，隻是後麵大火蔓延的趨勢完全超出了他們預估程度，火趁風威，風助火勢，煙焰漲天，又猛又急，他們原先預想的趁黑逃入山林的想法卻是破滅了，現在進去，無異是自投火海。眼見跑上山坡上的人越來越多，那披甲武士也開始朝這邊跑來。一行人，此時卻也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在這山坡上團團轉，想尋出一條活路。
「該走了，頭頭那邊找到一條山道，卻是要趁這火勢沒圍起來，得趕緊出去。」
「我點的」石柏沉默片刻，「他們是被我害死的。」
龍平拍了拍他的肩膀，過得片刻方道：「想過他們往後是什麼樣子嗎？」
「想過」石柏沉默片刻，點了頭，「這這種死法，也慘了吧。」
他抬頭望著那星光閃爍的黝黑夜空，想起那許許多多的事情。一行人這一路過來，下了泰山，又來到齊國，看多了那些餓得瘦骨嶙峋隻剩下骨架，原地等死的的悲慘人們，石柏也曾想過學那些穿越者先人前輩，讓他們過上好日子，沒想到，到頭來，自已卻是那個行凶者。而且在這個世道，這些東西，又豈會因一個人的良善而改變？
「走吧！確不用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