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有心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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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寒做了一天的手術,基本上沒下過台。為了不上廁所,她連水都不敢喝,最後一台做完的時候她整個人幾乎累到痙攣,癱坐在地上緩了半天才覺得重新活了過來。

她摘了帽子手套,叮囑其他醫生:「晚上就拜托你們照看了,這裡沒有心電監護儀,所以生命體征一定要認認真真量,不能有一點敷衍,有任何突發狀況隨時叫我,我就在鄒上尉的營帳裡。」

原本前半句還是正義凜然的,但是後麵的話一說就有點曖昧不清的意思。同住一個營帳,這種隨軍侍寢的感覺頗讓人麵紅耳赤,她抬頭一看,見那幾人果然一副了然於心的曖昧神色,她懶得爭辯,有氣無力地擺擺手:「愛怎麼著怎麼著吧,總之,傷患不能有任何差池,不然誰都跑不了。」

等她脫了手術衣從帳篷裡出來時,天色已經完全變暗了,空茫茫的大地被廢墟覆蓋,天地一色,像是不見底的黑洞,張牙舞爪地侵蝕著黑暗,把所有的生命力都吞噬殆盡。

她穿得不是很厚,風一吹過,密密匝匝的冷風從衣服縫隙裡一擁而上,吹得她每個毛孔都透著寒意,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貓著月要往外走。

災區所有的水電都斷了,瓦礫縱橫的廢墟上全憑一縷月光照著,寒風在空曠的地上吹過,帶著哀嚎般的嘶鳴聲,她脖子一涼,腳下的步伐忍不住加快。

到了營帳後,鄒亦時不在,溫寒凍得直吸鼻子,蜷縮著在原地兜了幾圈,原本還想休息一會兒,想著他的傷口還沒換藥,乾脆跺跺腳,又出了帳篷。

她沿途問路,終於在專門行政辦公的營帳裡找到了鄒亦時。他們幾個指揮官連夜開會,映襯著漆黑森冷的氛圍和昏黃模糊的應急燈光,個個神情肅穆,臉色難看。

鄒亦時坐在左側,首位是一個身姿魁梧、麵容冷硬的中年男人,看樣子應該是他們的首長。她在營帳外,既聽不到裡頭的談話聲,也不敢出聲打擾,隻好抱著胳膊渾身哆嗦地在外頭等著。

現在情勢緊張,營帳裡的氣氛壓抑而急迫,團長聲若洪鍾,開口時聲線粗重沉悶,透著不怒自威的威嚴:「張恆遠存在嚴重的失職,作為一名抗震救災的軍官,你這是重大的決策失誤,不過事已至此,關於你的處分以後再說,現在就處理方法大家談談自己的意見。」

旁邊一營的營長斟酌了一下道:「現在帳篷的搭建已經落實了,如果再全部更換,首先是物資跟不上,人手不足,再來是全部返工的話時間精力也不足。」

「那是自然,現在是救災的關鍵時刻,哪有工夫返工。」團長沉思片刻,雖不至一籌莫展,但是眉心緊緊地擰著。他雖然有海納百川的氣度,但是現在情勢不同以往,一點差池都是對群眾的不負責,所以他的臉上難免有一絲無法掩藏的慍怒。

作為眾矢之的的張恆遠,此刻臉上所有的驕傲和張狂都消失殆盡,一臉的灰敗局促,他麵色僵硬地勾了勾嘴角,猶豫了半天才低聲說道:「要不,先找些雨布蓋上,如果真下雨了,也能擋一陣。」

「雨布這個方法不是很妥當,首先物資沒有辦法解決,大家募捐的錢都用來采購生活用品了,現在天氣轉涼,棉被、電熱毯、棉衣、發電機都需要大筆的支出,還有食物、飲水、傷患的手術醫療等,就是筆巨大的費用,我們現在連災民的基本生活需要都是勉強能滿足,拿救命的錢買這暫時應急的雨布,是不是有點本末倒置了?」

說話的是二營的營長,他話音一落,邊上的一個副營長隨聲附和道:「是啊,最近募捐的款項都用來解決基本安置問題了,資金不到位,就沒有餘錢買其他物品。就目前而言,我們救援人員的吃住都沒有徹底安頓好,資金確實是個問題。我不是很贊同這種方法。」

「那你說應該怎麼辦?」團長反問一句,那副營長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道:「就我看,其實我們現在這麼緊急的狀況,防患於未然這樣的事緩一緩也可以,這天也不見得會立刻下雨,這幾天先這麼著,我們著手先籌備著,興許還不下雨呢!」

「就是因為情況緊急,所以得未雨綢繆,難不成非得等瓢潑大雨把帳篷沖了再去補救?」團長語氣中帶了絲恨鐵不成鋼的慍怒,話畢,又覺得自己現在發火也無濟於事,於是一臉冷漠地擺了擺手,嘆了口氣,目光落在鄒亦時身上,把最後的希望放在他身上:「鄒上尉,你有什麼想法?」

鄒亦時沉思了一下,斟酌好之後說道:「我倒是覺得張營長說的也確實可行,畢竟現在這是唯一的方法,真要下雨也能應急,給日後的改進作準備。關於物資的來源,我倒是有些渠道,如果首長同意的話,我先試試。」

「嗯,好!就按你說的來,明天之前務必把這件事妥善解決了,萬一出了岔子,唯你是問!」團長看似語氣嚴厲,臉上沒有半點輕鬆的神色,眼底深處卻有贊賞和欣慰一閃而過。

張恆遠回頭看著鄒亦時,狠咬著後槽牙,一臉的怨毒。

他苦心經營了這麼久,步步為營,一點點爬到如今這個位置,但是到了關鍵時刻還是不敵鄒亦時的風頭。

找雨布的事情落在鄒亦時頭上,這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事,沒人有這個能耐去冒險,畢竟今時不同往日,是沒有時間供你試手的,必須一出手就穩穩地拿下來,所以壓力很大。

可是看鄒亦時氣定神閒、月匈有成竹的模樣,倒不像是有困擾的,眾人心中揣測,但願鄒亦時能挑得起這大梁,他們也能避免被連坐。

緊急會議開完,鄒亦時起身往外走,一抬頭就看見了營帳外凍得直哆嗦的溫寒。

他毫不介意周圍人的眼光,幾步走過去把她摟在懷裡,冷著臉嗬斥她:「這麼晚了跑出來乾嗎,你不知道冷?」

溫寒吸吸鼻子,從他懷裡掙脫出一隻手來,探到他背後扌莫了扌莫他肩胛骨上的固定板:「今天沒動胳膊吧?傷口感覺怎麼樣?麻不麻?」

鄒亦時貪戀地輕口勿她的臉頰,答非所問:「每天不管多苦多累,隻要有你在身邊就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勁。」

溫寒失笑出聲:「把你使不完的勁給右胳膊勻一勻,也不至於讓我天天操心。」

「今天晚上你早點休息,我得出去一趟。」鄒亦時扌莫著她的發頂。雖然深更半夜的夜色透著清涼孤寂,但是他深邃黝黑的眼底卻氤氳著綿延不絕的寵溺,溫暖到能把人融化。

「要去乾嗎?方便說嗎?」溫寒仰頭看著他,神色純粹,大方自然。

「去找霍瑾軒。」鄒亦時坦然開口,心知她並不會在意。

果然,溫寒沒有多想,卻很機敏地想到了事件的始末:「你想要他贊助?」

「嗯,賑災的帳篷都是不防水的,這個季節這裡又正好趕上梅雨氣候,如果老天爺不給麵子,一場瓢潑大雨下來,那就不是天災,而是人禍了。」

溫寒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心知兩萬多的災民可不是鬧著玩的,任何不以為然的細節都會造成不可預估的嚴重後果,她點點頭,麵色嚴肅,嘴上說道:「我先給你換個藥,你再走也不遲。」

「來不及了,」鄒亦時側身就要走,溫寒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態度強硬地說道:「必須包紮!你得清楚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萬一你出了什麼岔子,你準備把這挑子撂給誰?」

鄒亦時一愣,眯著眼睛瞧了瞧她,半晌,俯身啄口勿了一下她微啟的嘴唇,柔聲道:「好,我聽你的!」

兩人去了醫療基地,溫寒手腳麻利地替他重新換藥包紮傷口,確認他的傷口沒有感染化膿後才稍稍放心。

「你準備怎麼和他說?」

溫寒替鄒亦時拎著衣袖穿上上衣,他的肌肉緊實健碩,線條美好,泛著健康的淺麥色。聽了她的話,他身子一頓,扭過頭來看她,嘴角泛著一絲淺笑,眼底有一閃而過的玩味,他眯著眼,所以看不真切。「怎麼?怕我吃虧?」

「沒有。就是他之前找過我,要我把錢轉交給你,我說你不差錢,不稀罕。」溫寒替鄒亦時係扣子,眉心皺著,似乎很苦惱,半晌又諾諾地說道,「你自己看著辦,總之,以大局為重。」

鄒亦時朗聲笑出來,月匈口嗡嗡作響,笑聲甜膩綿軟,漫不經心的性感微微盪漾開來,他單手捏起溫寒的下巴,蜻蜓點水般口勿了一下,低聲道:「你放心,我好歹是個軍人,懂得孰輕孰重。」

溫寒羞紅了臉,輕輕點了點頭。

鄒亦時直接乘坐直升機離開,溫寒送他出去,機翼扇動起來的大風吹得她發絲淩亂、衣擺飛揚。耳邊轟鳴,她聽不見任何聲音,隻能沖鄒亦時用力地揮了揮手,他矯健的身姿很快消失在機艙裡,隨著直升機的轟鳴一並消失不見。

送走他,溫寒爭分奪秒地休息了一會兒,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現在這種情況,他們這些人是最不能倒下的。少了鄒亦時的陪伴,她心裡身側都是空盪盪的,沒個著落,壓力一大就開始習慣性地失眠,她盯著帳篷看了幾個小時,心中極其哀怨,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時間,她卻不能安然入眠。

第二天天不亮溫寒就起來了,災區條件艱苦,沒那麼多講究,她拿涼水抹了把臉,紮了頭發往外走,一出帳篷,陰冷潮濕的風撲麵而來,直吹的她心窩都犯涼。

天空暗沉,像是擰不乾的抹布,透著沉甸甸的濕意,空氣都不那麼乾爽清透,吸進肺裡都覺得憋悶墜脹。

鄒亦時還沒回來,這天氣陰沉,看著有一場大雨蓄勢待發著,如果雨布供應不及時,那鄒亦時的一切辛苦就都是枉然。

溫寒照例查看病人,剛去了醫療基地,就見帳篷外頭亂哄哄的。她心一驚,趕緊沖進去,裡頭亂作一團,搶救的,準備手術台的,測量生命體征的,把病人圍得水泄不通。

一個小護士慘白著臉,口齒不清地拉著她說道:「溫大夫你來得正好,我正準備去找你呢!」

溫寒冷了臉,額頭跳痛,都經歷了這麼多搶救了,他們照樣慌亂不堪,沒有一點頭緒,遇事壓根不曉得沉著冷靜,鬧鬧哄哄反倒延誤病情。

「都散開,我來做心肺復蘇,小張,去準備心電圖儀順帶給患者做緊急心電圖,小李,你去測量生命體征,順帶給患者吸氧,小王,你去準備手術台。」溫寒囑咐完,看了一眼患者,又道,「準備月匈腔大器械包,得開月匈!」

眾人得了令,像是被堵的水龍頭終於疏通了。人們有序地乾活,溫寒擼起袖子,直接跪在地上,撕開患者的前襟,開始標準有力地做月匈外按壓。

「患者有氣月匈,給我一個五十毫升的注射器!」溫寒按壓得大汗淋漓,手腕紅腫虛脫,但力道不減,患者漸漸有了生命體征,總算活了過來。

取注射器的大夫走出去幾步,又猛地剎住腳,一臉懷疑地問道:「開氣月匈?」

「不然呢?」溫寒抬頭,眼神清澈,雪白的臉頰上沾了一絲血跡,紅與白的極端,泛著妖艷的美。她眼底似乎有一潭深水,既看不穿,又猜不透,隻是泛著瀲灩的光澤,讓人感覺神秘而又高傲。

那大夫愣了一下,心中卻忍不住嘀咕,氣月匈最怕的就是貿然地釋放月匈腔氣體,如果操作不當極易引起月匈腔負壓消失,從而導致肺不張,最後人會因為機械性窒息死亡。這種情況很凶險,即便是在手術室,如果不做充分的準備,不是經驗豐富的醫生上手的話,手術中的突發情況很難預料,預後也不是很好,相對來說是月匈外科手術裡比較棘手的一類。

就算拋開手術本身來說,溫大夫擅長骨外科,即便同為醫生,也講究術業有專攻,月匈外科的大夫都不擅長的手術,她一個骨外科的怎麼敢上手?

他原本還想反問一下,但是這個溫大夫向來冷漠又不通曉人情世故,偏偏能力超強技術過硬,雖然受不了她的性子,她的專業技能卻讓人心服口服。

這麼一琢磨,這大夫覺得她這麼說自然有她的道理,當下也不敢再質疑,急忙跑去找五十毫升的注射器。

找到注射器後,他正欲遞給溫大夫,營帳外突然急匆匆地沖進來一個人,白大褂的衣擺扇起一陣冷風,火急火燎地撲到溫寒麵前,把那遞到中途的注射器一把奪了過來。

溫寒滿手是血,攤開的手掌落了空,慢慢地握成拳,她一抬頭,眸中有一閃而過的不滿,她蹙眉想了想,不確定中又帶了點不以為然:「中心醫院的劉主任?」

這個劉主任是行業內出了名的恃才傲物的大夫,平時眼高於頂,從來不會聽任何人的意見,說好聽點是有主見,說直白點就是一意孤行。他的技術過硬,有些觀點也確實獨到尖銳,一針見血,因此凡是和他共事的人漸漸也被他磨平了脾氣,習慣性地聽命於他,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栽過跟頭,所以狂妄自大的本性越發被助長。

溫寒並非他手底下的人,沒必要聽從他的使喚,再說,現在情況緊急,哪有時間去爭執辯駁?

「你管我是誰!我是月匈外科的主任,你是誰?氣月匈多凶險你知道嗎?你拿五十毫升的注射器刺穿月匈腔,在你放氣的過程中月匈腔負壓會消失,肺不張之後患者立刻就機械性窒息,不到五分鍾就會徹底死亡,你憑什麼冒這個險?」

「這個我清楚。」溫寒並不是剛進入臨床無知無畏的小醫生,她在做任何操作前都會進行充分周全的權衡和利弊的分析,當潛在危害小於潛在利益時,臨床上是允許冒一定的風險的。

劉主任勢必也懂得這個道理,但似乎覺得這是他的專長,不允許別人挑戰他的權威,直白地表示就是不允許她進行風險操作。

「清楚你還這麼做?你這是對患者不負責,你一個骨外科醫生在這裡班門弄斧!我堅決不允許這樣的操作!」

劉主任是出了名的固執,溫寒又一直高冷傲嬌,兩人誰也不落下乘。

這個病人必須立刻放出月匈腔氣體,在這一點上溫寒不作任何退步,她掃了一眼生命體征還算有起色的患者,估扌莫了有兩分鍾的時間來掰扯這些廢話,她在白大褂上擦了擦血,眼神淡漠清冷,言簡意賅地說道:「首先,我希望您明白,我攻讀的是月匈外的碩士生,雖然臨床經驗不豐富,但利弊還是懂得的;其次,這是救災現場,不是在手術間,沒有時間和物資去準備這些精細的東西,我們隻能以保住患者性命為唯一的目的;最後那就是,劉主任,你覺得如果不用這種方法放氣,你還有什麼其他方法?」

如果在手術間,月匈腔排氣是需要用特製的月匈腔排氣管,連接上呼吸機之後才可以進行。這些東西災區裡壓根不會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即便劉主任有通天的本事,又如何空手打開月匈腔,維持肺擴張?

大約是劉主任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妥,麵子上過不去,避重就輕地嗬斥道:「這是搶救,在治病!什麼叫不注重細節,稍有不慎就能要了患者的命,你說得倒輕巧!」

他還在絮絮叨叨地說,給自己鋪夠了台階,溫寒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時間,又看了看手足已經開始變白的患者,當機立斷道:「注射器給我!」

劉主任沒來得及說話,溫寒手腕翻轉,已經將注射器狠狠地插進了患者鎖骨中線第二肋間。

月匈腔積血呈泡沫狀瞬間噴射出來,溫寒掌心被血沫濡濕,眾人嘩然,唯有她鎮定自若。待噴射狀的血沫不再溢出時,她才把注射器拔出來,下巴沖一旁愕然的大夫努了努,道:「過來進行人工呼吸。」

那醫生茫茫然地過來做人工呼吸,溫寒正準備處理月匈腔的內出血,一旁的劉主任扯著她的袖子把她拉開,厲聲道:「小姑娘就是沒輕沒重,不知道深淺!放著我來!」

他到底比她經驗豐富,溫寒見他終於肯妥協,心底自然是樂意他這樣的專家來做主刀,於是嘴邊掛了一抹輕笑,也不介意他的慍怒,嫻熟麻利地替他打下手。

兩人都是技術過硬、膽大心細的醫生,加之專業互補,配合起來毫不誇張地說算是如虎添翼,手術結束後,患者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轉危為安。

開月匈是個體力活,所以下了台後,溫寒的衣服已經徹底濕透了,劉主任扔了手套,脫下手術衣,怒氣雖然散了,但語氣還是不客氣:「要不是我在,今天你就鬧出人命了!」

「那是,全靠您力挽狂瀾。」溫寒輕聲開口,卻也是真心感謝不帶半點針鋒相對,雖然沒有劉主任她也不見得會亂了陣腳,但是有他在她到底輕鬆許多。他專業技術超群,雖然脾氣和她一樣不招人待見,卻是個值得人信服的專家。

見她態度轉變,劉主任也沒說話,冷冷地哼了一聲,掀起簾子闊步離開了。

所有的後續工作都安排好後,溫寒才徹底放鬆,渾身的關節像是生鏽了一般施展不開。她揉著酸疼的脖子看了看時間,這才驚訝地發現現在已經接近中午十二點了。

鄒亦時走了已經十幾個小時了。

營帳外的空氣還是潮濕陰冷的,天黑沉沉地暗下來,烏黑的雲彩像是吸飽了水的海綿,顫顫巍巍,隻要稍一碰,就能滴下大攤大攤的水。

看這個樣子,今天勢必有一場滂沱大雨。

溫寒並不算是心浮氣躁的人,相反的,對於大部分和她沒有直接關係的事情,她是無動於衷的,但是這次不同,這事和她沒有必然聯係,卻關乎著她愛人的切身利益。

他是那麼有責任心的軍人,如果因為救災工作出現了失誤,那樣的痛苦是常人難以體會的。他要是難過了,她必定也不好受。

就這樣等到十二點,她心不在焉地扒了幾口飯,一個人跑到他們行政的營帳附近晃了又晃,卻始終不見鄒亦時的身影。

她心急如焚,頭一次覺得等待變得如此煎熬。

快到下午一點時,就在溫寒快要等成望夫石時,老天爺結結實實地給了她一個驚喜。

鄒亦時沒來,雨來了。

雨滴並不大,淅淅瀝瀝地散落下來,混雜著空氣中的塵埃,泛著渾濁的涼意。溫寒扌莫了扌莫臉頰上的雨滴,心中一涼,沖著災民的安置帳篷拔腿跑去。

路上都是碎石瓦礫,坑窪不平,加上剛下的雨,使得每一步下去都是泥濘濕滑得讓人打滑,溫寒跌跌撞撞地往前跑,雨滴越來越大,漸漸變得密集,她的領口倒灌了雨水,每一個毛孔都透著濕漉漉的寒意。

她幾乎是懷著愴然淚下的悲痛沖去災民安置地的,等看到帳篷間穿梭忙碌的隊員,以及一頂頂鋪得整齊嚴實的雨布時,她擰了擰自己滴水的發尾,哭笑不得。

那個她心心念念惦記著的人正指揮官兵有序地放置雨布,他聲音不大,沒有一絲焦灼,沉著冷靜,帶著安定人心的穿透力在空曠的大地上一點點散開,他給足了大家安全感,所以所有人都臨危不亂。

有人負責轉移未披雨布營帳裡的災民,有人負責運送雨布,有人負責安置雨布,分工明確,有條不紊,人來人往,穿梭在綠色的營帳間,靈動得像是被雨水澆開的花。

雨勢越來越大,沒了建築物的遮蔽,少了冗雜生活的乾擾,這裡的雨聲乾淨清澈,並不讓人厭煩。

披了雨布的營帳上雨點砸上去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明朗歡快,沒有披雨布的營帳漸漸被濡濕,變成明澈的濕綠色。

負責安置雨布的隊員們都穿著連體的雨衣和雨靴,唯有鄒亦時隻穿著作訓服,任雨水把他渾身澆得通透,褲腳的雨水流下來匯集進腳下的水窪裡,激起一圈小小的漣漪。

溫寒已經躲進了災民的帳篷裡,帳篷裡有個小姑娘,捂著肚子直打滾,溫寒的注意力被轉移,扭頭問她:「你哪裡不舒服?」

小姑娘麵色一訕,咬著嘴唇不說話,旁邊她媽媽趕緊笑著接茬:「天冷,來了例假,疼得難受,忍一忍就好了。」

溫寒微一皺眉,並不覺得這是件小事,成年女性還好,如果是未成年女性,月經期受寒,極容易留下宮寒的後遺症,嚴重者可能會導致不孕。

她幫不了什麼大忙,這些細節之處還是照顧得到的,她掀開簾子跑出去,以手做傘往後勤處跑。

到了後勤處,她瞅見有幾個閒著的士兵,擰了擰頭發上的水,客客氣氣地說了句:「我領一下生熱貼,順便找幾個人和我發一下。」

幾個人麵麵相覷,一來不太明白她要的是什麼,二來不知道這是誰的命令,災區領取任何物資都必須有首長的批示,他們認令不認人,因此溫寒話音落了之後,就剩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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